“你怎么还在这里?”沈妄年下意识地露出一副抗拒的表情,眉头紧锁,嘴角向下撇着。
可这已经不能再阻止阮知薇走向他的步伐。
她在他面前站定,仰头看着这个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男人。
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滑落,像是无声的泪水。
“沈总,是在找这个吗?”
阮知薇摊开掌心,那枚铂金戒指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手心。
沈妄年瞳孔骤缩,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。
他的右手下意识抬了抬,修长的手指微微张开,似乎是想拿回它。
这个动作如此自然,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。
可下一秒,他就猛地收回手。
转而松了松领带,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:“你想多了,我只是在找一份文件。”
声音没有温度,却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。
阮知薇没有拆穿他的谎言。
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。
看着他不断摩挲左手无名指的小动作。
看着他刻意避开她目光的眼睛。
“是吗?”她轻声说,向前迈了一小步。
湿透的鞋尖几乎碰到他锃亮的皮鞋。
“什么文件这么重要?”
“需要沈总亲自跪在这里翻垃圾桶?”
沈妄年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,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他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,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。
“阮知薇。”他一字一顿地叫她的全名,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,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阮知薇没有回答。
她突然抬起手,在沈妄年还没反应过来时,猛地抱住了这个男人。
她的手臂环住他精瘦的腰身,湿漉漉的脸颊贴在他同样被雨水打湿的衬衫上。
他身上的雪松气息依然如故,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道。
是她记忆中最熟悉的安全感。
阮知薇闭了闭眼,近乎贪恋地深吸一口气,仿佛要把这气息刻进肺里。
他的心跳声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,又快又重。
沈妄年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震得僵在原地,双手悬在半空。
既没有回抱也没有推开。
他的呼吸变得急促,喉结上下滚动,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内心斗争。
有多久,没有这样把她抱在怀里了?
沈妄年在心里想。
时间突然变得具象化,像电影里的蒙太奇镜头一帧帧闪过。
她笑着扑进他怀里的样子。
她蜷缩在他胸口睡觉的样子。
她冷着脸推开他说“我不爱你了”的样子……
大概,有一千七百多天。
这个精确的数字让他心脏刺痛。
四年零九个月又十六天。
每一天他都数得清清楚楚。
“放开。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哑得不成样子。
阮知薇反而抱得更紧,手指攥紧了他背后的衬衫布料:“我不。”
她不但现在不放手。
往后余生都不会放手。
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口,带着无赖的哭腔。
沈妄年的手终于落下,却不是如她所愿的拥抱。
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像铁钳般扣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,强硬地将她推开一段距离。
“你抓疼我了……”阮知薇委屈地噘嘴,眼眶瞬间红了,泪水在眼底打转。
他何曾这样对待过她?
记忆中的沈妄年,连她手指被纸划破都要紧张半天。
会捧着她的手轻轻吹气,会皱着眉说“怎么这么不小心”。
哪次不是宝贝似的疼着,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。
除了在床上时会本性显露以外。
那时他会掐着她的腰留下青紫,会咬着她后颈说“你是我的”。
但第二天醒来,必定是给她揉腿擦药,懊悔得像是犯了什么大罪。
沈妄年应声垂眸看了一眼,白皙的手腕上已然浮现一道刺目的红痕,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。
他眉头微蹙,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,眼底闪过一丝心疼。
但转瞬即逝。
那抹心疼快得像是错觉,转眼就被更深的冷漠覆盖。
“很晚了,许太太早点回去吧。”他冷淡地开口。
不等阮知薇反应过来,他已经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。
“沈妄年!”
阮知薇刚喊出这声,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。
眼前的光线突然扭曲成模糊的色块,耳畔响起尖锐的嗡鸣。
她的双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膝盖一软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坠。
低血糖的感受如此熟悉。
冷汗瞬间浸透后背,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,视野边缘泛起黑雾。
她太熟悉这种症状了,自从大学时期就有这个毛病。
每次情绪激动加上没按时吃饭就会发作。
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。
她摇晃着快速蹲下,双手本能地护住头部。
这是沈妄年教她的,避免倒下时撞到脑袋。
“阮知薇?”
沈妄年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带着一丝慌乱。
但已经来不及了,几乎是她刚蹲下去的一瞬间,眼前就一片漆黑。
像是有人突然拉上了全世界的窗帘。
最后的意识里,阮知薇感觉自己向前栽去,却没有预料中冰冷地面的触感。
一双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,熟悉的雪松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。
“薇薇!”
沈妄年慌乱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,遥远又模糊。
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腾空抱起,额头贴上一个温暖的胸膛,那里传来急促如擂鼓的心跳声。
“叫医生!立刻!”
他的声音近在咫尺,震得她耳膜发疼。
“把车开过来!快!”
阮知薇想说自己没事,只是低血糖,喝点糖水就好。
但嘴唇像是被胶水黏住,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她感觉自己被抱着快速移动,冷风夹杂着雨丝打在脸上,却感觉不到冷。
沈妄年的大衣不知何时已经裹住了她。
“薇薇……”
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,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,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颤抖。
“别这样吓我……”
沈妄年抱着阮知薇冲进急诊室时,白炽灯刺眼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他手臂上的青筋根根分明,袖口还沾着雨水和咖啡渍,昂贵的面料皱得不成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