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冷风扑簌簌砸落,他教她辨认父亲留下的军用指北针。冰凉的金属壳贴着少女的腕脉,磁针颤动却又固执地指向正前方,唐絮忽然想起雨季涨水的河谷,被冲到石滩上的蝴蝶翅膀也是这样脆弱地颤动。

"他们说北方的重点中学有暖气。"江烬哈出的白气融化了睫毛上的冰花,远处山峦如被揉皱的考卷,像在回答这个他们不曾知晓的问题。

抹了把眉骨渗出的血丝,把摔碎又被拢进竹篓的陶片拿出来:"昨天的几何题..."少年粗粝的指腹握住陶片,在泥地画出辅助线,黎明的霜花沿着抛物线轨迹爬满他破损的袖口。

内心愁绪,往日简单的解题思路却怎么也听不进去,“江烬,有什么用呢,我不想念书了。”

少年郎朗讲题声默然顿住,沉默半响,轻叹一声,似劝说,也似自我安慰,“怎么没用呢,考进县城,考到大城市,会好的。”

伸出小指,江烬粲然笑道,“老校长说,北方的雪与我们这儿不同。阿絮,我们做个约定吧,谁也不许放弃读书,以后,我们一起去北方爬雪山,看一次真正的六边形雪花。”

视线对上,少女缓缓抬起了手。

那一年,那一天,两个在童年最黑暗时间里彼此陪伴支持的少年男女,许下了最美好的约定。

第2章 桃李芳芳总凄情

数日匆匆过,二人晚课回家,却在分岔口遇上了村支书和几位同村叔伯。

“絮丫头,冬日雪天路滑,你阿父在青苔路上踩空,滚下山坡,还没送到县医院就……絮丫头,你,节哀。”

简陋的祠堂又多了一个牌位,唐絮恍然,从前她以为生活虽朴素,可简简单单也很好,却不知什么时候起,也许是四年前,大概是吧,阿父迷上赌局,永远成了那骰子的傀儡,赌场不如意,家里争吵不休,阿父终日酗酒浑浑噩噩,忘了是哪天,阿母外出再也未回来,许是悲中生乐,她竟也庆幸过阿母的不归家,这牢笼,能逃出一个也好吧。

只是,唐絮从不与人言,她心中也曾有过期许,或许哪一天,阿父又变回了最初那个慈父,阿母也回到家,心底总是渴盼着那点薄弱的关爱。

但渴求,最终也只是奢望罢了。

这世界仿佛总在孤立她,唐絮默默想着,不,还有江烬,他们都是可怜人罢了,明明江叔叔是那么好,那么善良,那么厉害的人,偏偏四年前那场矿难,带走的何止一人,在所有人满怀欣喜的时候,带来了破灭的悲鸣之音。

在村里商量又推脱唐絮归宿的时候,是江奶奶搀扶着江爷爷站出来,坚定开口,“阿烬母亲走的早,我们一家也没少承老唐夫妻的照顾,两个孩子从小又一块儿长大,虽说如今世事艰难,但我们拼了老命,也能再照顾照顾两个孩子。”

时光折旧模糊了轮廓,夏日的雨水还未在窗棂上干透,秋日的霜痕已悄然攀上枝丫,回忆的斑斑锈迹里,已然六年过去。

县城书店,将书籍分类归档完,江烬找老板结了他和唐絮这几日的工资,这些年,每到假期他们就这样,来找任何需要义工帮忙的地方,书店就是个很好的选择,闲暇时间可以免费看很多的书籍资料。

离开书店时,二人顺带请了明日一天的假,他们已经参加过高考,不出意外,录取通知书应该快送到了,徒步走回村里已是傍晚,村口小卖部里传来收音机的声音,唐絮隐约听到“择优录取,我们的教育扶贫计划”之类的字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