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色残阳与人族绝唱
残阳像被碾碎的血珠,泼洒在绵延百里的战场上。断剑斜插在焦黑的土地里,剑刃上还挂着碎布与凝固的血痂,人族士兵的铠甲、妖族的兽骨、仙族的玉饰混在尸骸堆里,连风掠过都带着铁锈与焦糊的味道。地面被血浸透,踩上去会发出“咕叽”的黏腻声响,偶尔有未断气的妖兽发出垂死的嘶吼,很快又被更沉重的寂静吞没——这场人族与仙妖联军的决战,已经打了三天三夜,人族的战线从最初的平原,退到了这处名为“断魂谷”的最后壁垒。
战场西侧的缓坡上,一抹绯红身影独自立在半枯的枫树下。狐妖王灵汐披着绣着暗纹的红纱长袍,袍角绣着的银狐纹样在残阳下泛着微光,九条狐尾轻垂在身后,尾尖覆盖着柔软的雪白绒毛,偶尔扫过地面的血痕,却又迅速收回,像是不愿沾染分毫血腥。她没有像青狮、黑熊、赤虎三位妖王那样投身厮杀,只抱着手臂静立远眺,鎏金般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:既有着对同族立场的默认,又藏着对人族绝境的不忍,连耳尖垂落的银饰,都随着战场的嘶吼轻轻晃动。方才青狮妖王掠过缓坡时,曾冲她吼过一句“你再不动手,就别认自己是妖族”,她却只是垂眸避开,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袍角——她见过妖族幼崽在山林里追着蝴蝶嬉闹,也见过人族农户在田埂上给孩子递麦饼,实在不懂为何两族非要走到赶尽杀绝的地步。可她是妖族的王,血脉与责任像无形的锁链,将她困在既定的立场里,连一丝犹豫都显得奢侈。
“咳……咳……”
一名断了左臂的人族士兵撑着半截长枪,艰难地从尸堆里站起来。他叫阿武,去年刚满二十岁,本该在村里跟着父亲种庄稼,秋收时还能帮隔壁阿婆把粮食扛回家,却因为妖族突袭家乡,不得不拿起武器奔赴战场。残破的战袍下,肌肉线条因修炼妖族修体之法而格外紧实,却也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,其中一道从左肩斜划到腰侧,是昨天被赤虎妖王的爪风扫到留下的,此刻伤口边缘已经泛白,渗出的血珠在焦土上晕开小小的红圈。他踉跄着晃了晃,目光越过层层尸骸,死死锁定战场中央那道挺拔的身影,嘶哑着嗓子喊:“人主!妖族那群畜生又冲上来了!属下还能打!就算拼了这条命,也绝不让他们踏过断魂谷一步!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,激起了连锁反应。周围残存的人族士兵纷纷撑着武器起身:靠在断墙旁的老兵,右腿膝盖以下空荡荡的,裤管被随意扎起,露出的伤口已经结痂,却用单膝跪地的姿势举着锈迹斑斑的长刀,刀把上还缠着他儿子生前织的布条;被妖兽抓伤眼睛的少年,瞎了一只眼,眼窝处缠着浸血的布条,却凭着听觉对准敌人袭来的方向,手里的短匕攥得指节发白,指缝里还沾着妖兽的墨绿色血液;连几个跟着医疗队来运送伤员的女孩,也捡起地上的断剑,躲在士兵身后,双手发抖却眼神坚定——她们中最小的才十六岁,本该在绣房里学做针线,此刻却要直面生死。所有人都知道,人族在三界不过一千三百年历史,比仙妖两族短了太多,仙族普遍寿元五百年,妖族稍长,而像青狮那样的妖王更是能活千年以上,人族却连突破两百年寿元都难如登天。可就算如此,他们也不想让种族的痕迹彻底消失在这天地间,不想让后代只能在传说里,听见“人族”二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