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

父母什么都没问。母亲接过她沉重的行李箱,只是红了眼眶,低声说: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。”父亲沉默地给她下了一碗热汤面,卧了两个荷包蛋。

家,还是那个狭小、家具老旧的房子。墙上还贴着她小时候得的奖状,已经泛黄卷边。她曾经那么迫切地想逃离这里,觉得它配不上自己的“野心”。如今躺回自己吱呀作响的小床上,听着窗外隐约的市声,一种近乎耻辱的安全感,将她缓缓包裹。

头几天,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舔舐伤口。羞愧、愤怒、绝望,轮番折磨着她。她不敢开机,害怕面对那个已然崩塌的世界。

直到那天下午,她无意间翻出旧木箱里的东西。里面是她学生时代的设计草图、收集的布料样本,还有奶奶留下的一本厚厚的、记录着各种传统刺绣针法和纹样的手札。纸张已经发黄脆弱,但上面的图案依旧生动,蕴含着一种朴素而强大的生命力。

她记得奶奶坐在老屋门槛上,就着天光一针一线刺绣的样子,那么专注,那么平静。奶奶常说:“晚晚,东西好不好,不在料子多金贵,在看用心不用心。针脚实不实,图案活不活,骗不了人的。”

“骗不了人……”

这句话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她混沌的脑海。

她在顾宸和楚蓉面前,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,那些借来的见识,那些伪装出的从容,就像用最华丽的丝线绣出的空架子,针脚虚浮,图案呆板,轻轻一戳,就彻底散了架。

她一直在追求一个光鲜的“外壳”,却把自己最真实的“内核”——她的出身、她的家庭、她从小接触的这些质朴却深厚的文化——视为需要掩盖的瑕疵。

她错的不是出身平凡,而是背叛了这份平凡,试图用一个虚假的精英外壳来证明自己。她鄙视的,恰恰是能让她扎根站稳的土壤。

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,混杂着强烈的自我厌恶,席卷了她。她不是因为谎言被揭穿而失败,而是因为从一开始,她就走上了一条错误的、不属于自己的路。

她拿起奶奶的手札,抚摸着上面繁复精美的纹样。这些纹样里,有风调雨顺的祈愿,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,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世代相传的智慧与情感。它们比任何奢侈品Logo都更有分量。

她又翻出自己那些旧草图,虽然稚嫩,但充满了大胆的想象和对色彩的敏感。那是属于“林晚”的东西,不是“苏瑜”的复制品。

一个模糊的念头,开始在心底滋生。

母亲推门进来,看到她对着旧物发呆,轻轻放下了一杯热茶。“你奶奶的手巧,十里八乡都有名。可惜,现在的年轻人,没几个愿意学这些老东西了。”

林晚抬起头,看向母亲,眼神里不再是死寂,而是某种正在重新凝聚的光。“妈,”她声音有些沙哑,却异常坚定,“我想试试。”

几天后,林晚第一次走出了家门。她没有去那些能引起回忆的繁华地段,而是去了镇上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