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

第二十章

江青萦的尸体消失了。

当警方冲进仓库时,只剩下一地弹壳、干涸的血迹。

地上残留着一串凌乱的拖拽痕迹,延伸至后门,最终消失在雨夜的泥泞中。

“她那个哥哥……大概还是来了。”傅西凛低声道,嗓音因失血而变得十分沙哑。

裴瑾云站在仓库中央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染血的戒指。

沈季明的尸体已经被送上了车,地上只剩一滩粘稠的血迹。

冷雨从破碎的天窗飘落,打湿了她的肩头,她却浑然未觉。

江青萦的部下被一个个押上警车,他们神情麻木,仿佛早已预料到结局。

这场持续数年的博弈,最终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收场。

没有胜利者,只有幸存者。

“结案报告怎么写?”一名年轻警员低声询问。

年长的警官合上记录本,叹了口气:“还能怎么写?‘歹徒内讧,当场击毙主犯’。”

雨声渐密,掩盖了所有未尽的疑问。

三个月后,国际机场。

裴瑾云望着窗外翻滚的云层,玻璃倒映出她瘦削的轮廓。

傅西凛坐在她身侧,神色温柔,唯有手掌上那些数不完的疤痕揭示着过往的艰辛。

“休息会儿吧。”他递来一条毛毯,“还有十小时航程。”

她摇摇头,从怀中取出一个牛皮纸袋。

里面是沈季明最后的遗物,一枚沾血的戒指,一枚褪色的军徽,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。

照片上的少年站在军校门口,笑容明亮得刺眼。

云层吞没了落日,机舱立陷入一片昏暗。

裴瑾云闭上眼,不再去想那些过往。

熟悉的青灰色院墙出现在视野中时,裴瑾云恍惚以为回到了十八岁。

那时父亲总爱站在门廊下抽烟,见她回来便掐灭烟头笑着招手。

如今站在那里的是李振国。

老人鬓角已全白,背却挺得笔直。

他望着两个年轻人风尘仆仆的身影,喉结滚动了几下,最终只是抬手拍了拍裴瑾云的肩。

“瘦了,也结实了……”他声音哽住,改口道,“你父亲……在书房留了东西给你。”

檀木盒里躺着一把老式转轮手枪,枪柄上刻着【裴】字。盒底压着张字条。

【给我的孩子,小云。】

裴瑾云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,她悄悄溜进书房,偷走这把枪想要去参加射击比赛,被父亲罚站整夜。

时隔多年,枪身上的划痕仍然存在,但那个会罚她的人却永远不回来了。

“瑾云。”李振国轻声道,“你现在可是比你爸还要厉害了。”

院中海棠树沙沙作响,像是无声的叹息。

裴瑾云抬头望向二楼窗台。

恍惚间似乎再次看见了母亲的身影。

那个总是爱穿小碎花的女人,会在每个下雨天把她的制服熨得笔挺,会在她训练受伤时一边抹泪一边给她包扎。

最深刻的记忆是母亲临终前,瘦弱的手指轻抚她的短发:“小云……你要记住,真正的强大不是不会哭……是哭过后依然能握紧拳头。”

她突然很想知道,如果母亲看见现在的自己,是会为她骄傲,还是像从前那样心疼地直叹气?

沈季明的葬礼定在回国的第三天。

在葬礼前一天晚上,李振国找到了裴瑾云:“本来是不该有这次追悼的,但季明好歹在一线活跃这么多年……”李振国叹了口气,背似乎更弯了一些,“只是……”

裴瑾云站在细雨里,看着墓碑上公式化的【因公殉职】四个字。

没有表彰,没有勋章,连葬礼都十分冷清。

裴瑾云撑着伞,明白了李局的未尽之言。

她取出那枚订婚戒指,轻轻放在墓碑顶端。铂金圈反射着天光,恍若那年他单膝跪地时,眼底细碎的星光。

“永别了,沈季明。”

她转身走入雨幕,再也没有回头。

傅西凛的调令是在初春下达。

裴瑾云推开办公室门时,男人正背对着她整理档案。

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肩头投下条纹状的影子,崭新肩章上的银星被照的闪闪发亮。

“听说新搭档是个顽固的工作狂?”她敲了敲敞开的门。

傅西凛转身,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:“真巧,那应该就是我了。”

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最终交融在走廊尽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