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夫人是女中豪杰，收留了我，把我视如己出。
她待我殷勤周到，体贴抚养。
我年幼时，尚未知人心险恶，只觉世道尚有清风。
得知我敬慕萧墨珩，萧夫人便数次撮合。
临终之际，仍紧攥萧墨珩的手，反复嘱托。
“云霜自幼有苦，性情柔和，是个好姑娘，你要护她一生安好。”
那时念及夫人的恩情，也因对萧墨珩的倾慕，我决心此生要陪他同甘共苦，永不背弃。
之后萧家道中落，被乱党胡乱攀咬，债主追讨，萧墨珩负隅顽抗。
我毫无犹豫地挺身挡在他身前，为他挡下那关乎生死的一刀。
我还记得当时，他怀抱满身血污的我疾驰奔行。
泪水一滴滴渗入我的发梢，脖颈。
“都怪我，是我连累了你。”
“云霜，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……我定不会辜负你。”
我依偎在萧墨珩的怀中。
那一刻，我竟觉得，即便是再也不能跳舞，即便要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，都不再重要。
萧家对我有恩，萧墨珩对我有情，这就够了。
我心底暗想，只要我们同心同德，共渡难关，往后的日子定会变好。
我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离开江南的机会，甘愿在醉仙楼里打杂还债。
我傻傻地为萧墨珩愿意与我相守而喜不自胜。
彼时的我，怎会料到，这所有的一切，竟是他为我精心编织的陷阱。
那所谓的青楼欠债是假的，罚没家产也是假的。
甚至，他对我的用情至深与承诺，也都是假的。
我把心底的痛苦强压下。
“那玉镯值不了几个钱，更何况，那是我娘亲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我也不会交出去。”
这些年来，为给他偿还所谓的债务，家中能够典当的物什早已卖空。
外出时穿的青布旧衫，连萧夫人生前赠我的几件首饰，也一并换了钱银。
只剩下那只玉镯，是母亲亲手雕制，昔年她把它套在我腕上时，低声告诫我“女子持心如玉”，而今只余最后执拗。
我的坚持令他眉头紧蹙，面露不悦。
“借几日也不行？你何时变得如此小气？难道要看着我被那些人找上门吗？”
他话音变得尖锐刺耳。
我声音淡漠，支撑着让自己不要软下去。
“够了！如果不是我替你还债，这些年那些人早将你大卸八块了！”
旧伤反复折磨我，有时半夜梦醒，泪湿枕巾。
他似乎也想起当初他为了做戏装穷，硬生生不肯带我治腿。
让我一个从小最善舞的姑娘，从此再难再也舞不了了。
萧墨珩抬眸盯我许久，可转瞬，他别开头，反击道。
“你就是宁愿抱着一块冷玉，也不肯救我于水火！”
大步踹开破门，凛然离去。
我明白，他是在等着我服软，等着我像往日那样卑微恳求。
等着我将玉镯奉上，供他折腾。
可现在不会了。
如今在这里，每喘息一口，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。
我再也无法多留片刻。
我匆匆收拾几件衣物，腹部又开始微微作痛，每一步都是踉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