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：亡命之约
深夜十一点四十三分，城中村边缘一栋六层老楼里，唯一亮灯的房间在最西头。 这里是被城市更新遗忘的角落，电线从窗外交叉拉过，像一张没织完的网。空调外机滴水声不断，混着隔壁麻将桌上的吵嚷，偶尔还有女人骂孩子睡觉的声音。六楼走廊尽头那扇铁门没关严，透出一线惨白的光。 屋里八平米，床占了一半，剩下空间塞了张折叠桌、一把椅子和一个塑料筐。筐里堆着速溶咖啡袋、冷馒头包装纸和揉成团的废稿打印件。墙上贴着平台全勤规则表，红笔圈出“连续三十日更新八千字，奖三千”。桌角放着一台老旧笔记本，屏幕光映在一个人脸上。 郑生力，二十六岁，底层网络写手，穿着一件泛白格子衫，袖口有干涸的咖啡渍。他眼窝深陷，眼下青黑明显，手指因长期敲击键盘而微微颤抖。他的键盘“W”键磨出了凹痕——那是无数次删改、重写留下的印记。此刻这枚键悬在半空，迟迟没有落下。 他已经连续十七天每天写三万字以上。新书《孤本穿书，写完即焚》发布二十天，总订阅不到三百，评论区清得能照出人影。账户余额显示487元，房租三天后到期。父亲是代写文书的民间执笔人，教会他“字能换钱”，母亲病逝那年，他大三辍学，靠写网文活下来。曾因抄袭被封号三个月，从此信一条规矩：不断更，就有饭吃。 手机震动了一下。私信弹出来自ID为“资本赞助商”的消息：“带资五万穿书，读者打赏可成为书中角色，你要不要接？” 他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。V9账号，历史打赏总额百万以上，主页干净，不像骗子。对方附了一份合作协议模板，条款清晰，写着“内容植入由作者自主完成，不涉违法”。 时间还剩两小时五十七分钟。对方注明：七十二小时内不回复视为放弃。 他翻出过去三天的聊天记录，反复读那几句话。五万块，够付半年房租，还能换个新键盘，甚至买件厚外套过冬。但他从没接过这种单。平台明令禁止广告硬植，更别说让角色扫码交易。他知道这事踩着线，但不知道线那边是什么。 电量只剩9%。他不敢多查资料，只能靠自己判断。 他打开文档，新建一个加密文件夹，命名为“备用结局”。在里面写下三行字：“如果我有一天写了不该写的东西，请记住我是为了活下去。不是为了发财，是为了不饿死。不是为了爽文，是为了能继续写文。” 写完，他关掉文档，深呼吸三次，点击“同意合作”。 不到一分钟，对方回信：“很好。下一章，主角进入虚拟商城，截图展示支付二维码，标注‘扫码即获神兵利器’。不得加提醒文字，不得做风险说明。” 他打开小说后台，开始修改章节。手抖了一下，误删五百字。他咬牙重写，额头冒汗。窗外雨声渐小，麻将声也停了。整个楼道安静下来，只有他键盘敲击的声音还在响。 凌晨两点十七分，更新发布。 十分钟不到，系统提示音响起：“您有一笔50,000元的打赏入账。” 他盯着屏幕，心跳停了一瞬。 手机震动，银行短信弹出：“账户收入人民币伍万元整。” 他没动，也没笑。只是缓缓低头，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冷馒头，掰成两半，塞进嘴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