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把他的照片印出來，拿給每一個人看，問他們是否見過這個人。
大多數人，都只是搖搖頭。
直到一個星期後，在一家位於城市邊緣的、名叫“寂靜”的小畫廊裡，老闆，一個看起來很溫和的中年女人，看著我手裡的照片，嘆了口氣。
她說：“你找阿澈啊……他確實，偶爾會把畫放在我這裡寄賣。”
我的心臟，瞬間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那……他現在在哪裡？”我顫抖著問。
老闆搖了搖頭：“我不知道。他從不留聯繫方式，也從不和人交流。每次都是放下畫就走，像個幽靈一樣。他的畫……”
她頓了頓，眼神裡帶著一絲惋惜：“他的畫，技巧和天賦都是頂級的，但畫裡的東西，太壓抑，太痛苦了。沒有人會買一幅掛在家裡，會讓自己做噩夢的畫。”
她轉身，從倉庫裡，搬出了一幅蒙著白布的畫。
她掀開白布。
我看到了。
畫布上，是一片燃燒的、扭曲的星空。而在星空之下，一個模糊的、看不清五官的女性身影，正撐著一把黑色的傘，為一個縮在角落裡的、被陰影籠罩的男人，擋住從天而降的“火焰雨”。
那把傘，那個身影……
“這幅畫叫《贈禮》。”老闆說，“我問過他，畫的是誰。他說，是他夢裡的一個‘人’，總是在他最絕望的時候，給他一些莫名其妙的、沒用的東西。一塊麵包，一朵花，一把傘……”
我的大腦，一片空白。
他記得。
他都記得。
我做的一切，他都以另一種方式，記了下來。
“他下一幅畫，什麼時候會送來？”我抓住最後一根稻草。
老闆想了想：“說不準。也許下周，也許下個月，也許……再也不會來了。”
我辭掉了圖書館的工作。
我在那家名叫“寂靜”的畫廊對面，租了一個小小的房間。每天，我就坐在窗邊，看著畫廊的門口。
我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。
或者說，我知道。我在等一個幽靈，在等一個只存在於我夢裡和我心裡的人。
這段時間，我又開始進入他的夢境了。
但夢境的內容，發生了微妙的變化。
不再是單純的追逐和毀滅。
有一次，夢境是一個巨大的鐘樓內部，無數生鏽的、巨大的齒輪，在緩慢而沉重地轉動著。他被困在一個齒輪上，隨著齒輪的轉動，不停地上升，又下落。
我當時的身份，是鐘樓裡的一隻白鴿。
我看到他臉上，沒有了以往的驚恐，而是一種麻木的疲憊。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無休止的、沒有意義的輪迴。
我落在了他面前的齒輪上，歪著頭看著他。
他也看著我。
我們對視了很久。
然後，他朝我伸出了手。他的動作很慢，很輕，像是怕嚇到我。
他的指尖，輕輕地碰到了我的羽毛。
那一瞬間，我感覺到了一種溫暖的、真實的觸感。這在以前，是從來沒有過的。
在NPC的設定裡，我是沒有“觸覺”的。
他輕聲說：“又是你。你到底……是誰？”
我只是“咕咕”地叫了兩聲，然後拍打著翅膀，飛走了。
飛到高處，我回頭看他。
他依舊坐在那個巨大的齒輪上，看著我飛走的方向，若有所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