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饥饿、麻木、死亡笼罩着所有人。

来到一座县城外,好不容易看见希望。城门却紧闭不开,守城士兵们声嘶力竭地驱赶着他们。

叶惊澜被裹挟在难民之中,无意间看见了城外有几个新土刚被翻开的大坑,里面层层叠叠堆满了难民的尸体。

他们只能再次踏上路途。

一路上,偶尔会遇到有心善的县官会在城外设粥棚,施舍些粮食,引来所有人的疯抢。

但更多时候,等来的只有冰冷的刀枪和无情的驱赶。

那段时间,她真的绝望了,崩溃的大哭。

她穿越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,她连自己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不知道,睁眼就是地狱开局。

但哭泣在那个时候是最没有用的!一场发泄之后,叶惊澜狠狠抹掉眼泪,面对现实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

活下去,必须活下去!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。

不知什么时候起,难民中开始流传着:

有位叫岳和声的官老爷正在奋力救灾,为人清正,只要难民去投奔他,都可以吃饱肚子!

叶惊澜便随着难民辗转到了这位巡抚的治下,被安置在城外的难民营里,总算有了一个能喘息的地方。

好景不长,冬天很快到来了。

一开始,是有身体不好的老人和小孩相继病倒,当人数开始不断增多时,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。

但对他们来说,冻饿交加,缺医少药,温饱尚且艰难,遑论治疗。

这是幸运女神第二次眷顾了叶惊澜。

岳巡抚从城中派来了一位姓毕的老大夫,为大家诊治。

毕老大夫有一手祖传的金针绝活,但他年事已高,精力不济。

叶惊澜瞅准时机,主动去帮他打下手,端水,递东西,渐渐地,毕老大夫看她手脚麻利,人也机灵,便教了她几手简单的针法。

她学得很快,没过多久就开始试着用细长的金针为病患缓解些许痛苦。

尽管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。

某天,难民营里议论纷纷,说城里又来了一位年轻的大夫,名叫张云之,愿意接收他们去看病。

叶惊澜好奇的去打探了一番,那是二人的初见。

张大夫不仅带来了几车宝贵的药材,更难得的是,他并没有像寻常官差一样,对难民敬而远之。

他在城门口开设义诊,对每一个病人,无论高低贵贱,都耐心诊治,温言抚慰。

他的到来,像是一缕投入死水的清泉。

叶惊澜因为常在营中奔走协调,识字,又敢说话,渐渐成了难民和这位张大夫之间沟通的桥梁。

渐渐地两人便熟悉起来。

张云之见叶惊澜虽是女子,却有见识,胆气也不输男儿,便在一次汇报难民救治情况时,向岳巡抚引荐了她。

那天雪下得极大,据说席卷了大半个中原。

叶惊澜第一次见到这位收留他们的父母官,他穿着半旧的官袍,鬓角已有风霜。

就在她准备上前行礼时,一名钦差冒着风雪,快马加鞭传来圣旨。

这场瑞雪乃是天降祥瑞,让圣上龙心大悦,颁下旨意要与万民同庆。

岳巡抚恭敬的接过那卷明黄的圣旨,待送钦差离开之后,沉默地站在屋檐下,望着漫天的鹅毛大雪,满心忧虑。

良久,他伸出手,接住一片落下的雪花,任其在掌心融化,轻声叹息。

“这场雪可真沉啊。”

叶惊澜垂手站在一旁,她明白这位老者是在为这天下万民叹息。

在这漫天“祥瑞”之下,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无声无息地冻死了......

后来,张云之拉着叶惊澜和城中几位年轻的学子,动手刻了一方碑文。

碑文名为《感时伤悲记》:

盖自累朝以来,饥荒年岁,止见斗米三钱倍增七钱者。

余等痛此遭逢,尚谓稀有之事,岂料连年来,蝗旱交加,天降大饥,四外男妇奔走就食者、死于道路者,不计其数;

万状疾楚,细陈不尽。余等菜耕糠食,幸得生全,出此大劫。

回思苦状,可伤可畏,日夜难忘,以故纠众同心,立石谨志,后之考古君子览焉,勿重蹈覆辙。

当碑文刻成,众人合力将其矗立在难民营前。

叶惊澜站在碑前,只觉一股巨大的悲怆感席卷了她。

她本就是后世之人,这方写给后人的警示,她亲眼见证了其诞生,却无力改变。

她想起在现代时和朋友玩的一款游戏,游戏背景设定在战火纷飞的淞沪会战和南京大屠杀时期。

若你侥幸回到过去,你会举起手中的枪改变历史吗?

游戏的难度层层递增,最后一个关卡的难度是‘当年’。

当年呀......

叶惊澜此刻,就真真切切地回到了“当年”。

她想:试一试,哪怕只改变一点点,也好。

系统就是这个时候到来的。

【检测到宿主愿望强烈,进入绑定程序,请输入宿主姓名。】

叶惊澜愣住了,她定了定神,尝试着在意识中回应。

思索片刻,她“写”下了叶惊澜三个字。

风起微澜,她愿自己和系统能像那缕不息的微风吹过这个世界,带去希望,掀起改变时代的波澜。

系统再次提示:【姓名确认:叶惊澜。请宿主确认主线任务。】

叶惊澜这一刻想了很多:从饿殍遍野的荒村,到紧闭的城门,到岳巡抚无奈的叹息,再到眼前这方泣血的碑文。

最终定格的,是她曾在鲜红旗帜下许下的誓言:

【为了大家不再流离失所,为了所有人过上和平富裕的生活,为了让穷人不再受欺负,人人都能当家做主,为了人人都能受教育,少有所教,老有所依,为了国家民富国强,为了民族再造复兴,我愿意奋斗终生!】

【主线任务确认。】

系统的声音依旧死板,却让叶惊澜长舒一口气。

她终于有了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的底牌。

在那之后的日子里,叶惊澜依靠着系统时不时提供的“技术支持”和信息分析,开始组织难民生产自救,开垦荒地,建立秩序。

难民营渐渐有了生气,一切都欣欣向荣,大家也开始重新露出了笑容。

然而。历史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,噩耗传来,岳巡抚家破人亡!

那个时候叶惊澜正在和系统整理资料,有什么技术能帮助大家提高效率,盘算着最近难民营里多的物资产出可不可拿到城里贩卖,换取一些急需的物资。

听闻此讯,指尖一颤,手中的炭笔掉落在地,摔成两截。

没有哪一刻,叶惊澜体会到好人不长命,祸害遗千年这句俗语。

她几乎是立刻找到了张云之,强压下眼中的热意,不可置信的问道:“为什么?”

张云之脸色沉重,望着她泛红的双眼。

“因为赋税。大灾之年朝廷的赋税分毫不减。下面的官吏怕担责任,催征不断。

之前的压力,都是岳公一肩扛下。可随着难民营日渐成型,流民向此地汇聚,其他地方没了人丁补充,税赋便收不上来。”

“呵“叶惊澜怒极反问,也就是说,他们既要人,又不肯养活这许多人。岳公挡了他们的路,是吧?”

“岳公已被问斩。继任者官声狼藉,为平息众怒,拿难民营开刀立威,是迟早的事。”

张云之静静看着她,目光复杂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,“你打算怎么做?”

叶惊澜握紧了拳头,脑中快速思索着,想找出破局之法。

但难民营里大多都是老弱病残,青壮本就稀少,又久经饥荒,尚未恢复元气。

逃?又能逃到哪里去?

天下之大,何处是安身之所?

怎么办?究竟该怎么办?

绝望中,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浮现,“造反”!

既然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,干脆直接掀翻桌子。

【“系统!”】叶惊澜在心中急切的呼唤道

【“我在。”】系统回应,【据数据推算,本世界历史进程与你的原生世界大体相同,现在正值雍朝末年,对应于你所认知的唐末农民起义大爆发前夕。建议宿主,积蓄力量,等待时机,大规模起义即将爆发。”】

“既然王朝已经腐朽,那就彻底砸烂它,在它的废墟上建立一个新的!”

叶惊澜眼眸明亮,这念头让她自己都心惊,却又充满了无穷的动力。

她转向张云之:“岳巡抚为官二十载,深得民心,我们必须联合城中百姓,抢在新任巡抚到任前动手,占据先机!

我们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旗号,然后,就是等。”

等到天下大乱,群雄并起,才不至于成为最早被扑杀的那只出头鸟。

她在心中补完了后半句。

张云之望着她,那双眼睛在晦暗的屋子里亮得惊人,仿佛映着不灭的星火。

他感觉自己心中某些早已麻木、甚至死去的东西,似乎被这星火重新点燃,萌发了新芽。

“或许……陪她再赌一次?”他想。

“最坏不过一死。如今的自己,早已没什么可失去了。”心里的那个声音这么对他说。

“你会帮我们吗?”

叶惊澜看着他,眼里映着他的身影,也映着只有她能“看见”的系统光球。

他们异口同声。

“我会。”,张云之没有犹豫。

“当然了,宿主。”,系统也平静地回复道。

叶惊澜脸上终于露出笑容,向他伸出了手

“以后叫我,叶子吧。”

在张云之眼中,她的身后是光。

他伸出手,紧紧握住了她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