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晴时常觉得,毕业就失业这话,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。
拿着那张不算差的毕业证,跑遍了招聘会,投秃了邮箱,愣是没找到一个能让她安心吃饭的工作。
“晴晴,要不……考研吧?”朋友小心翼翼地建议,“去清北!卷死他们!”
得,卷吧。
谁让咱没工作呢。
谁知备考半年后,叶晴还真就考上了,清北大学的研究生。
专业嘛……有点那个,一言难尽。
景泰蓝文物修复。
冷门到什么程度?
加上她,还有她的师兄师姐,整个专业,有且仅有——四个人。
哦对,这都还得算上他们那个冤种导师。
时间回到上个星期,
虽然是历史类专业,但作为一门实操类学科,叶晴也得老老实实泡实验室,制备各种颜料。
特别是一些稀有颜料市面上根本买不到,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。
因为人少,学校并没有设立专门的实验室,只能跟别的院系挤一挤。
意外就这么不期而至了。
叶晴这个倒霉蛋,遇上了刚进实验室、没有遵守实验室守则的新生。
化学试剂的盖子没有拧紧,挥发在空气中。
叶晴当时正专心致志地研磨着矿石粉末,调配着一种接近失传的蓝色。
实验室里只有她一个人,一开始,只是觉得空气里多了点若有若无的甜腻气味。
她没太在意。直到头开始发沉,晕乎乎的。
眼前调色盘里的蓝色好像活了过来,旋转,跳跃。
她晃了晃脑袋,想站起来开窗通风。
腿却软得像面条,撑不住身体。
“靠……”
这是她昏过去前最后一个念头。
幸好,负责实验室巡逻的老师负责,按时按点检查各个实验室安全,发现了已经晕倒在地的叶晴。
再晚那么一两个小时,叶晴同学大概就能直接预约下辈子的投胎名额了。
叶晴再次醒来,入目便是医院的天花板,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,还有……旁边仪器规律的滴滴声。
恍如隔世,叶晴想要说话,却感觉到脖子剧痛,她忍不住伸手摸摸了,什么都没有,叶晴松了口气,脑中闪过一个念头,
“还好,头还在...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想。"
叶晴的苏醒,引起了医护人员的注意,很快她便被围起来,做各项检查。
医生有条不紊的检查完,下了诊断。
“没有什么大事,在观察两天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。”
护士小姐姐贴心的安慰道
“你已经没事了,你的家人和朋友都在外面等你,好好休息,很快就会好起来了。”
家人……朋友……叶晴眨了眨眼,纷乱的思绪还没理清。
但意识到病房外面的人,泪水便不由自主的溢出。
我为什么要哭,我真的..好想你们....
意识又一次远离,陷入了沉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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庄周梦蝶,还是蝶梦庄周。
离开医院已经一个多月了,叶晴从噩梦中惊醒,浑身冷汗,下意识摸向脖颈。
这段日子,她总是梦见那个世界的事情,可是醒来一切都归于虚无,让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。
叶晴忍不住在心里呼唤:“系统.....”
房间里安静如常。
以往系统总能在第一时间回应她的呼唤。
有时候连叶惊澜自己都尚未察觉到自己情绪,系统就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。
在那个时代,她们是最坚实的伙伴,从未分离过。
叶晴赤脚下床,走到卫生间,开灯。
镜子里的女孩,皮肤白皙,圆圆的脸蛋,大大的杏仁眼,笑起来还会有一个小酒窝,给人亲切的感觉,但矛盾的是,女孩的眼神却和外表不符,坚毅锐利。
叶晴对着镜子仔细查看自己的脖子和肩膀——完好无损。
“我是叶惊澜,也是叶晴。”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。
妈妈在门外敲门:“晴晴,又做噩梦了?”
叶晴应了一声,走出卫生间。
妈妈担忧地看着女儿:“要不要再去看看心理医生?”
叶晴摇头,刚回来那会,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。
总觉得系统还在自己身边,为了让家里人安心,也去看了心理医生,最后得到了PTSD的诊断。
好不容易把妈妈劝回房间,让她早点休息,叶晴回到房间。
思绪却又忍不住想到系统。
她临死时,耳边全是尖锐的警报声。
任务判定似乎失败了,她原本已经做好被彻底抹杀的准备,没想到再次醒来,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。
一定是系统做了什么,它的处境还好吗........
还有起义军,他们只是想活下去的普通人,是因为信任她,才举起了反抗的旗帜。
失去自己领导和系统的帮助,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对抗李玄钧的精锐部队。
万一事情发展到最差的地步,江哲、秦会,他们会不会对起义军斩草除根。
叶晴反复思量,一想到结果,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手攥紧了,透不过气来。
叶晴清醒的认识到,是叶惊澜的错,也是她的错。
因为她的天真、傲慢、还有无畏的自信,会害死很多人。
而他们都是她朝夕相处的同伴。
叶晴走到书桌前,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笔记本。
自从回来后,她便开始记录那个世界的一切,生怕遗忘。
如今这本笔记已经写满。
翻开笔记,记录详实——人物关系网、政治形势图、起义军部署图、重大历史事件,甚至是当时研制火药的配方。
为什么会失败呢?
叶晴盯着笔记本思索。
也许是她真的太过理想,低估了千年传统的根深蒂固。
也没有真正的理解,革命不是请客吃饭,不会那么温良恭俭让。
现实是非常艰巨、凶险、残酷的。
参与进来也并不都是有伟大理想抱负的人,还会混入许多野心家、投机分子。
越到最后关头她本应该越提高警惕,才让秦会的背叛成为了革命事业的致命一击。
甚至她被囚之后,也做了很多错误的决定,轻易相信了江哲的计划,孤注一掷,没留后路,葬送了性命。
更要命的是,她忘记了最根本的问题——你不能逼迫人们接受他们尚未准备好的改变。
如果,她能再徐徐图之,让革命的思想真的在他们心里扎根,也就不用担心她和系统的离开,会让起义军分崩离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