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什么？
无数的疑问、被背叛的痛苦、初为人父的震撼、以及滔天的怒火，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，几乎要将他撕裂。他扣着艾米丽手腕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他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粗重得不正常的喘息声。
“你……”他刚吐出一个字，却发现声音嘶哑得可怕。
就在这时，别在肩头的军用加密通讯器，不合时宜地尖锐响起，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。
“暗影队长，这里是墓碑。”队员的声音冷静而清晰，透过电流传来，“指挥部传来最新指令，最高优先级目标——叛逃科学家林博士的追踪信号已确认稳定。目标最后锁定坐标，经复核，正位于你当前所在的医疗点区域内，经纬度误差不超过十米。重复，目标坐标指向你所在的帐篷。”
叛逃科学家。林博士。
这几个关键词，像又一盆冰水，夹杂着冰块，从凯尔头顶浇下。
他执行此次三角洲边境任务，明面上是协助清剿非法武装，但核心机密指令，一直是追踪一名携带重要生物武器研究资料叛逃的顶尖科学家——代号“林博士”。情报显示，“林博士”极有可能试图穿越边境，将资料卖给敌对势力。这是最高级别的威胁。
目标的坐标……就在这个帐篷里？
凯尔的血液瞬间冷了下去。他锐利如刀的目光缓缓扫过帐篷。几个本地伤员，几个忙碌的西方志愿者医生，惊恐未定的艾米丽，还有……帐篷角落那个背对着他们、正在整理药品箱的娇小身影？那是一个穿着志愿者服装、戴着眼镜的东方女性，看起来毫不起眼。
林博士？会是哪个？还是……混在了伤员里？
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，职业本能强行压制着翻江倒海的个人情绪。任务，最高优先级的任务。抓捕林博士，防止生物武器扩散。
可是，艾米丽……还有那个……可能是他儿子的孩子……
艾米丽显然也听到了通讯器里的内容，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，比刚才被他认出时还要惊恐，一种更深层次的、仿佛灭顶之灾降临的恐惧攫住了她。她甚至忘记了挣扎，只是瞪大了眼睛，死死地盯着凯尔，嘴唇无声地颤抖着。
这种过度的恐惧，不正常。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志愿者听到抓捕行动时该有的反应。
一个可怕的念头，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，悄然缠上了凯尔的心头。
难道……
他不敢想下去。
但那双经过无数残酷训练和战场洗礼的眼睛，却像最精密的仪器，瞬间捕捉到了更多细节：艾米丽在听到“林博士”时骤然收缩的瞳孔；她下意识地将身体微微侧向，似乎想挡住通往帐篷某个方向的视线；她手指无意识地蜷缩，掐进了自己的掌心……
凯尔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扣着艾米丽手腕的手。但他的目光，却像最坚韧的蛛丝，更加紧密地缠绕在她身上，带着审视，带着冰冷的探究，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深埋的痛楚。
他没有理会通讯器里墓碑等待指示的询问。
他只是看着艾米丽，用低得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，一字一顿地，仿佛要将每个字都刻进她的骨子里：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