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桂香低头一看,谢清运的脚确实不像样,伤的很重。
“哎呦,这是怎么弄的,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,伤没伤着筋骨?”
徐川顺着陈桂香的视线也看了眼,胸中要蒸腾出来的怒气压了下去。
“还是陈姨想的周到。”
说着就调转了方向,像是扛麻袋一样,扛着谢清运就走。
陈桂香又拉住了他。
“川啊,还是换个姿势吧,我看谢知青这样好像不太好受,眼圈都红了。”
后面一句话压低了嗓音凑到徐川耳边说的。
徐川冷冷的从鼻尖哼了一声,放下了谢清运,改成了背着。
“谢了啊,陈姨,行李和自行车帮我看着点。”
陈桂香其实想说...你骑自行车不是更快。
但人已经走远了。
柳条村的卫生所说是卫生所,其实就是柳条村的祠堂里,坐着一位略通医术的赤脚医生,医疗条件简陋的很。
但聊胜于无,至少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还是可以的。
也不远,走路的话也就十来分钟。
背上的人不管是被他扛着,还是现在背着,都一言不发,手倒是很自觉的搂的很紧。
徐川受不了沉默,非要锯开这只闷葫芦的嘴,一肚子的闷气倒豆子一样往外倒。
“你这小屁孩,老子累死累活的往你墙上安个门,你倒好,直接抛下老子离家出走。”
“胆是真的大。”
“哑巴啦,舌头叫夜猫子吃了?”
“......”
谢清运有些惊讶:“......你在墙上...安门?”
“哼。”
“......做...做什么?”
“现在不想安了,回去老子就把它重新砌起来。”
“......”
背上的少年突然低下头将头埋进他肩窝处蹭了蹭,像只犯了错的小猫,无声的讨好卖乖。
徐川蒸腾的气性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,又轻轻哼了声,背着他来到了卫生所。
卫生所里的老大夫是个老中医,村里人都叫他老医头,听说祖上是学医的,留了几本医书下来,他自学成才,也算是继承衣钵了,在柳条村里看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没问题。
徐川把背上的人放下,老医头就过来拿起那只肿的高高的脚捏了捏。
老医头的手劲很大,看起来轻轻的一捏,谢清运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抖了起来,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喊出声。
徐川伸手圈着他的背,蹙着眉安抚的拍了拍。
谢清运突然伸手抓住了徐川腰间的衣服,依旧忍耐着没有发出声音,只是身子往他的身上靠了靠。
“没伤着筋骨,不碍事,拿点药揉散歇两天就好。”
老医头起身在药柜上拿了一瓶跌打的药酒。
徐川伸手想摸钱的时候发现自己出来的太急,根本就没带。
“拿去拿去,自己做的,不值钱。”
老医头摆了摆手,把药酒往徐川的方向一推,他没少吃徐川送的猪肉,本就不打算收钱。
“那怎么成,东西不值钱,叔治病救人的技术才值钱。”
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,目光落在了手腕上的手表,直接手腕一转,摘了下来,放在了药柜上。
“别介小徐啊,我这药酒真不值钱。”
老医头被惊的汗都下来了,自己抓点草药泡的酒,这徐川再怎么有钱也不能这样造啊,用一块手表换。
这可是上海牌的手表啊,一块就得百来块钱呢。
徐川态度很坚决,把药酒揣兜里,扶着谢清运就往外走。
其实他就是来让老医头摸摸谢清运的脚有没有伤到骨头,拿不拿药的无所谓,他的金手指里跌打损伤的药多的是。
身后拿着手表追出来的老医头还在拉扯。
他笑嘻嘻的道:“叔,让你拿着你就拿着,你这一句没事,我心就宽了,一块手表值当!”
“下回我再来,叔再给我便宜些就是。”
“嗐,叔巴不得你永远都别来叔这,这真的太贵重了,叔要是收了心里都不安。”
徐川空出手,把老医头往屋里一推,“叔,安心收着,赶明儿我就来麻烦你,放心,我绝对不让叔你占着一丁点便宜。”
老医头推脱不过,只好点头收下,又客套了几句留下吃晚饭,徐川一一拒绝后,扶着谢清运走出了卫生所。
谢清运一直低着头,不知道在想什么,踮着一只脚一蹦一蹦的,像只乖巧的小兔子。
徐川嫌他走得慢,弯下腰要背他。
“......不,不用。”
“不用什么不用,等你蹦到山上,另一只脚保准也肿了,你想一辈子赖上我?”
强势的背起谢清运,大步流星的往外走。
谢清运伏在男人宽厚结实的背上,两只手圈着他的脖子,小心翼翼的贴上,半垂的眼底深处,藏着汹涌的波涛暗流。
安安静静的走了一段路,徐川突然感觉后脖湿湿的,停下脚步把人往上一颠。
“哭什么?知道错了?”
“......”
谢清运偏过头在自己的手臂上蹭掉了脸上的湿濡,心里五味杂陈,难以名状的情绪晃荡来晃荡去。
他真的很不理解。
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。
为了一句他没事,就把这么贵的手表给人了。
还是为了他这个不值当的...
闷闷的回了句:“......没哭。”
徐川又把他往上颠了颠,让他的头能一直靠在自己肩膀上,满意的弯了弯唇,戏谑道。
“哦,那你是馋我身子流口水了?”
谢清运:“......”
路过知青点时,谢清运突然挣扎了一下,想下来。
“别动,造反啊。”
徐川死死掐着他的腿,不让他下来。
谢清运拗不过,扭头看向越来越远的知青点,他试探性的道。
“川哥,我...我住知青宿舍也......”
这次徐川没有掐腿了,直接手一松把人放了下来。
暮色下,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浮上一层薄怒,语气冷硬的像冰。
“你就这么不待见我?不想和我住一块?”
“......不...不是。”
谢清运低着头后退了一步,在男人强大的气场面前,他矮小的低到了尘埃里。
“...川哥,等你娶了媳妇,我...我还是要搬出来的。”
徐川那点子浮在表面的怒气突然一凝,像是意识到了什么,一点点欺近低着头的少年,他笑得格外晃眼。
“是么?我娶媳妇为什么你要搬出去呢?”
谢清运咽了口唾液,又后退一步,只是他脚伤的重,再怎么退也退不远。
“我...我...不方便......”
“有什么不方便的,我媳妇又不会睡你床上。”
谢清运:“......”
两人的距离已经贴的很近,徐川甚至伸出手勾起了谢清运的下巴,逼迫他抬头看着自己。
“你是怕自己会偷听墙角,还是怕你会......”
“吃醋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