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多……多少?”
王岳的声音有些发飘,怀疑自己最近压力过大,出现了幻听。
秦明看着他那副错愕到滑稽的表情,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,吐字清晰。
“五万。”
王岳彻底愣住了。
他像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,大脑一片空白。
五万?
就这么一张巴掌大的,看起来像地摊货的黄纸?
抢银行都没这么快!
十几秒后,王岳才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。
一股被当成蠢货戏耍的羞辱感,烧得他脸皮阵阵发烫。
“小兄弟,你这个玩笑,可一点都不好笑。”
他收敛了脸上所有的客套与伪装,声音冷了下来,连称呼都从“大师”变成了“小兄弟”。
“五万块买你一张纸?”
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。
“你怎么不去抢?”
秦明面对他夹杂着怒火的质问,脸上不见丝毫波澜,甚至还赞同地点了点头。
“抢劫犯法。”
他语气平淡。
“我这是明码标价,童叟无欺。”
这副理所当然的态度,更是让王岳气不打一处来。
王岳冷笑一声,指着货架上那些粗制滥造的符纸,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。
“明码标价?”
“你的价码呢?标在哪里了?标在你心里吗?”
“小兄弟,生意不是你这么做的。”
“看你年纪轻轻,我劝你一句,做人要脚踏实地,别总想着走这些歪门邪道。”
“坑蒙拐骗,是走不长远的。”
王岳自认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,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“善意”规劝。
他甚至准备好了,只要这年轻人态度稍微软化,他就给个台阶下,花个千八百的买张符走人,也算对得起李总的面子。
然而,秦明的反应,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。
秦明非但没有半点被说教后的羞愧,反而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。
“王总说得对。”
他顿了顿,话锋猛地一转,眼神里透出一丝玩味。
“看来,我确实应该明码标价。”
说完,他竟真的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红纸和一支毛笔。
笔走龙蛇。
【平安符:十万】
【辟邪符:五万】
【招财符:五万】
【姻缘符:五万】
【问卦:500起】
【点睛改命:面议】
写完,他直接将这张新鲜出炉的“价目表”,用双面胶“啪”的一声,贴在了身后那面歪歪扭扭的八卦图挂布上。
做完这一切,他才重新坐下,对着已经目瞪口呆的王岳,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“现在,明码标价了。”
“王总,还要招财符吗?”
王岳看着那张红得刺眼的价目表,气得差点当场心肌梗塞。
他这辈子,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骗子!
“你……”
王岳伸出一根手指,颤抖地指向墙上的价目表。
他的血压正在以一种危险的速度飙升。
他纵横商海二十余年,什么样的人没见过?巧舌如簧的骗子,故弄玄虚的大师,狮子大开口的合作伙伴。
可他从未见过如此离谱,如此荒诞,如此不加掩饰的……敲诈。
“荒唐!”
他猛地一拍桌子,那只印着“为人民服务”的搪瓷杯被震得跳了一下。
“简直是荒唐至极!”
王岳的胸膛剧烈地起伏,那身剪裁得体的阿玛尼西装,都掩盖不住他此刻的怒火。
“你知道天海市香火最鼎盛的云鹤观吗?”
“知道他们后山那座不对外开放的观星台吗?”
“知道观里那位九十岁高龄,据说已经半只脚踏入仙门的玄通道长吗?”
他一连串的质问,每一个字都带着商界大佬不怒自威的压迫感。
“他老人家亲手开光画下的平安符,一年只出三张,每一张都被人炒到天价!”
“可即便如此,从观里请走,也不过八千块的香火钱!”
王岳死死盯着秦明,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,满是鄙夷与不屑。
“你这破店,这烂纸。”
“凭什么?”
“你凭什么一张符,敢卖五万?”
他把“凭什么”三个字咬得极重。
在他看来,这番话已经不是质问,而是审判。
秦明面对这滔天的怒火,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。
他甚至还有闲心,端起那只搪瓷杯,慢悠悠地吹了吹。
那副闲适的姿态,彻底激怒了王岳。
“我在问你话!”
秦明放下杯子,终于抬起头。
他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不紧不慢地反问了一句。
“王总,你觉得,云鹤观的香火,为什么那么旺?”
王岳一愣,下意识地回答。
“那还用说?因为灵验!”
“哦?”
秦明身体微微前倾,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。
“那为什么灵验?”
“因为……因为有玄通道长坐镇,他道行高深,德高望重!”
王岳被他这没头没尾的问题绕得有些烦躁,但还是耐着性子回答。
“说得好。”
秦明点了点头。
他从货架上,慢条斯理地取下一张画着元宝图案的招财符。
那符纸是最低劣的黄裱纸,上面的朱砂线条也画得歪歪扭扭,毫无美感。
秦明用两根手指捏着这张符,递到王岳的眼前。
“王总,你再看看我这张符。”
“它跟云鹤观的符,不一样。”
王岳被气笑了。
不一样?
当然不一样!
人家的符,用的是上好的檀皮宣纸,画符的朱砂里,据说还混入了百年药材。
而眼前这张,就是路边寿衣店里五毛钱一张的烧纸水平!
“那请你告诉我,这张符,不一样在哪?”
王岳咬牙切齿地问道。
秦明沉吟了片刻。
那模样,像是在认真思考一个极其深奥的哲学问题。
就在王岳的耐心即将耗尽时,秦明终于开口了。
他用一种理所当然,甚至带着一丝纯真的语气,给出了答案。
“这个符,是我画的。”
王岳:“……”
王岳张着嘴,大脑宕机了。
他准备好了一万句用来反驳的话,什么材料不同,什么仪式不对,什么心不诚则不灵。
可他万万没想到,等来的,是这么一个答案。
一个简单到极致,却又狂妄到无边的答案。
他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观,都被对方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,轻易地撕碎了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王岳你了半天,一个字都说不出来,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。
秦明看着他那副快要心梗的模样,非但没有收敛,反而还变本加厉。
“王总,你想想。”
“云鹤观的符,是玄通道长画的,有他的理解在里面。”
“而我这里的符,是我秦明画的,我有我的理解。”
他摊了摊手,露出一脸无辜。
“画符的人不一样,理解不一样,效果自然也不一样。”
“他卖他的八千,我卖我的五万,互不影响。”
“这个逻辑,有问题吗?”
噗——
王岳感觉喉头一甜,一口老血差点当场喷出来。
没问题!
逻辑上确实没问题!
可问题是,你他妈是谁啊?!
你拿自己跟人家九十岁高龄、德高望重的玄通道长比?
你配吗?
王岳再也无法维持商场精英的风度,他猛地站起身,指着秦明的鼻子,就想破口大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