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棂,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赵青芷托着腮,看着坐在对面看书的穆云烈。自从三王爷伏诛后,已经过去半个月。穆云烈的伤势在太医精心调理下好了大半,只是胸口那道最深的伤痕还需要时间愈合。
"看够了吗?"穆云烈头也不抬地问,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书。
赵青芷撇撇嘴:"谁看你了?我在看窗外的海棠。"
穆云烈这才抬头,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透。他嘴角微微上扬:"海棠在另一边窗户。"
被拆穿的赵青芷耳根一热,正想反驳,突然注意到穆云烈头顶的情绪颜色——那是一团温暖的金色,边缘泛着淡淡的粉红。自从灰色死气消散后,他的情绪颜色变得越来越明亮,与初见时的冰冷判若两人。
"这是什么书?看得这么入迷。"她凑过去,趁机挨着他坐下。
穆云烈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,却又在赵青芷露出不满表情时悄悄挪回来半寸:"七皇子府的旧籍。皇上命人整理父亲遗物,送了些过来。"
他的声音很平静,但赵青芷分明看到他头顶的金色中闪过一丝暗蓝——那是忧伤的颜色。她犹豫片刻,轻轻把手覆在穆云烈手背上。
一瞬间,奇异的画面涌入脑海: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被高大男子举到肩头,在花园里奔跑嬉戏;温柔的女子坐在琴案前,手把手教男孩抚琴;一家三口围坐在暖炉旁,分享一块蜂蜜糕...
"你..."赵青芷猛地缩回手,震惊地看着穆云烈,"我刚才看到了..."
穆云烈同样惊讶:"你看到我的记忆?"
"你父母...他们看起来很爱你。"赵青芷轻声道。
穆云烈沉默片刻,突然别过脸去。赵青芷敏锐地发现他眼角泛起一丝红晕,赶紧假装没看见,给他留出整理情绪的空间。
"嗯。"良久,穆云烈才低低应了一声,声音有些哑,"父亲教我剑法,母亲教我音律。他们说...文武之道,一张一弛。"
赵青芷心头一软。难怪他剑法超群,琴艺也相当了得。她正想说什么,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
"怎么了?"她推开窗户,只见几个小丫鬟围在花园角落,七嘴八舌地惊呼着。
翠儿匆匆跑来:"大小姐,园子里发现一只受伤的小兔子!后腿被夹子夹伤了,流了好多血!"
赵青芷还没反应过来,身旁的穆云烈已经"腾"地站起身,大步流星走向花园。她连忙跟上,却在转角处看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——
冷血无情的"血影剑"穆云烈,正单膝跪地,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灰白色的小野兔。更让人吃惊的是,他眼眶泛红,嘴唇紧抿,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。
"拿干净布和金疮药来。"他头也不抬地吩咐,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。
赵青芷连忙让翠儿去取。她自己蹲下身,看着穆云烈轻柔地检查兔子后腿的伤口。他的手法娴熟,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。
"你...经常救助小动物?"她好奇地问。
穆云烈没有立即回答,只是全神贯注地处理伤口。直到给兔子包扎完毕,他才低声说:"小时候救过一只从巢里掉下来的雏鸟。父亲帮我做了个小窝,母亲每天和我一起喂它。"他顿了顿,"后来它飞走了,我哭了整整一天。父亲说...剑客不该为这种小事落泪。"
赵青芷心头一酸。一个五岁的孩子,因为救助生命而哭泣,却被教导这是"不该"的。她突然理解了穆云烈为何会变成那个冷血无情的"血影剑"。
"胡说,"她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,"剑客怎么就不能哭了?我爹看到我养的小金鱼死了,还偷偷抹眼泪呢!"
穆云烈抬头看她,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嘴角微微上扬:"赵王爷...为金鱼哭?"
"千真万确!"赵青芷信誓旦旦,"就在去年,那条叫'大将军'的金鱼翻肚皮时,我亲眼看见他躲在假山后面擦眼睛。"
穆云烈轻笑出声,头顶的金色情绪中那抹暗蓝渐渐消散。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兔子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"其实...我最近总是莫名其妙想哭。看到花开也哭,听到雨声也哭..."他困惑地皱眉,"这一定是你那些眼泪的副作用。"
赵青芷心头一跳。自从她的眼泪治愈穆云烈的伤后,他确实变得越来越感性。以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剑客,现在居然为一只小兔子红了眼眶!
"这样不好吗?"她柔声问。
穆云烈沉思片刻,轻轻抚摸兔子的耳朵:"不知道。只是...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融化了,很陌生,但...不讨厌。"
赵青芷眼眶发热。她突然伸手,飞快地擦去穆云烈眼角那滴还没落下的泪珠:"欢迎回到人间,穆云烈。"
穆云烈愣住了,随即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。他低头假装专注检查兔子伤势,却掩饰不住嘴角那抹柔软的笑意。
翠儿取来药箱后,赵青芷帮着一起给小兔子做了个舒适的窝。穆云烈坚持要亲自照料,直到它伤愈。
"没想到'血影剑'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。"赵青芷调侃道。
穆云烈轻哼一声:"别到处宣扬。我的仇家要是知道我现在的样子,怕是会笑死。"
"那我岂不是救了很多人?"赵青芷眨眨眼,"江湖上该给我立个'救苦救难'的牌坊!"
穆云烈无奈地摇头,却掩不住眼中的宠溺。他头顶的情绪颜色泛起一层粉红,与金色交织,美得像朝霞。
午后,赵青芷在琴室抚琴。她故意弹错几个音,果然不到半刻钟,穆云烈就出现在门口,眉头微蹙。
"《阳关三叠》不是这么弹的。"他走进来,站在琴案旁。
"那你教我啊。"赵青芷往旁边挪了挪,给他腾出位置。
穆云烈犹豫片刻,还是坐了下来。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,奏出一段清越的旋律。阳光透过纱窗,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柔和的光影。赵青芷看得入迷,连琴声停了都没注意。
"专心。"穆云烈轻敲她手背。
"我在专心啊,"赵青芷理直气壮,"专心看美人。"
穆云烈耳根又红了,板着脸道:"胡闹。左手应该放在这里..."他直接上手调整她的手指位置,温热的触感让赵青芷心跳加速。
两人一个教一个学,不知不觉夕阳西下。当赵王爷来找女儿用晚膳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:穆云烈从身后半环着赵青芷,两人的手一起在琴弦上移动,弹奏出和谐的旋律。
"咳咳。"赵王爷故意咳嗽两声。
穆云烈像触电般弹开,迅速站起身行礼。赵青芷则慢悠悠地收好琴谱,笑嘻嘻地问:"爹,您说穆云烈是不是个好老师?"
赵王爷看看女儿,又看看耳根通红的穆云烈,意味深长地捋了捋胡须:"嗯,不错。不过皇上说了,要等云烈伤愈后再谈婚约,你们别太心急。"
"爹!"这下轮到赵青芷脸红了。
晚膳后,穆云烈回到自己的院落,继续整理七皇子府的遗物。赵青芷借口送茶点,赖着不走,非要帮忙。
"这是什么?"她从箱底抽出一封泛黄的信封。
穆云烈接过来,眉头微皱:"没见过的..."信封上写着"吾儿云烈亲启",字迹娟秀,显然是女子手笔。
"是你母亲写的?"赵青芷轻声问。
穆云烈的手微微发抖。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,取出里面的信纸。刚读了几行,他的呼吸就变得急促,眼眶瞬间红了。
"怎么了?"赵青芷担忧地问。
穆云烈将信递给她,声音哽咽:"母亲...可能还活着..."
赵青芷连忙接过信。信中,穆云烈的母亲写道,她发现三王爷谋反的证据,决定秘密前往北境求证。如果遭遇不测,希望穆云烈长大后能知道真相。信末特别嘱咐:"无论发生什么,记住母亲永远爱你。"
"这封信...她没来得及亲手交给你。"赵青芷轻声道。
穆云烈背过身去,肩膀微微颤抖。赵青芷犹豫片刻,从背后轻轻抱住他。她能感觉到他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袖。
"我们去找她。"赵青芷坚定地说,"既然三王爷没有杀你,也许他也没有杀你母亲,而是囚禁在某处..."
穆云烈转过身,泪眼朦胧地看着她:"太危险了。北境现在是蛮族的地盘..."
"怕什么?"赵青芷扬起下巴,"有'血影剑'保护我,还有我的'情绪视觉'帮忙,一定能找到线索!"
穆云烈望着她坚定的眼神,突然一把将她搂入怀中,脸埋在她肩头。赵青芷能感觉到温热的泪水渗透了她的衣衫。
"我害怕..."他声音闷闷的,"害怕再次失去重要的人。"
赵青芷轻抚他的后背,像安慰受伤的孩子:"这次我们一起面对,好吗?不再是一个人。"
月光如水,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。在赵青芷的"情绪视觉"中,穆云烈头顶那团金色光芒越来越亮,渐渐将她自己也包裹其中。她突然明白,这就是命运给她的答案——重生一次,不仅是为了改变死亡结局,更是为了找回穆云烈那颗被冰封的心。
而此刻,那颗心正在她掌心下,热烈地跳动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