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

侯府的卧房内,烛火通明。

赵青芷守在床前,目不转睛地盯着穆云烈苍白的面容。三天了,自从矿洞归来,他就一直昏迷不醒。更可怕的是,那种灰蓝色的石化痕迹已经从左臂蔓延到了肩膀,像一条贪婪的蛇,正缓慢而坚定地吞噬着他的生命。

"夫人,该换药了。"小翠轻手轻脚地走进来,端着一碗散发着苦涩气味的药汁。

赵青芷摇摇头:"没用的,孙大夫都说了,这不是普通药物能治的。"

她轻轻掀开被单,露出穆云烈的左臂——原本结实有力的臂膀现在变成了冰冷的石头,灰蓝色的纹理如同树根般盘踞其上。唯一还保留着血肉触感的是他的手,但就连指尖也开始变得僵硬。

"侯爷吉人天相,一定会好起来的。"小翠强忍泪水安慰道。

赵青芷勉强扯出一个笑容。她不敢告诉任何人,自己的"生命视觉"能清晰地看到石化正在侵蚀穆云烈的内脏。照这个速度,不出七日,他就会像一尊雕像般永远沉睡。

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赵王爷匆匆走进来:"青芷,皇上派御医来了,还带了密旨。"

赵青芷疲惫地站起身:"父亲,御医治不了这个。这是两界石能量的反噬..."

"所以才更要见御医。"赵王爷压低声音,"皇上手中有先皇留下的秘档,关于'青冥真人'的。"

御医诊断后,果然摇头叹息,只说尽力而为。但临走时,他悄悄塞给赵青芷一张纸条:「酉时三刻,紫宸殿偏门。」

夜幕降临,赵青芷在父亲陪同下秘密入宫。紫宸殿偏殿内,皇帝独自等候,面前摊开几卷泛黄的密档。

"爱卿不必多礼。"皇帝示意他们起身,直入主题,"朕查到一些关于'青冥真人'的事,你们必须知道。"

烛光下,密档上的字迹依然清晰:「永昌十五年,三皇子举荐青冥真人为先皇炼丹。朕察其行迹诡秘,命暗卫查之,发现其以活人试药,尤喜孕妇胎儿。即刻下狱问斩。」

"问斩?"赵青芷惊讶地抬头,"可他现在还活着!"

皇帝面色凝重:"更可怕的在后面。"他翻开另一卷,「斩首当日,青冥真人尸身不翼而飞。三皇子称已焚化,然守夜侍卫见其秘密运一黑匣出城。」

"黑匣里是什么?"赵王爷问。

皇帝沉默片刻,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:"今早在药仙住处搜到的。"

赵青芷接过信,上面写着:「青冥吾徒:匣中物乃为师毕生心血,务必妥善保管。待时机成熟,借尸还魂,再续长生。——三皇叔」

"三王爷?!"赵王爷惊呼,"他不是已经..."

"朕也以为三皇弟伏诛了,"皇帝冷笑,"现在看来,他可能以某种形式'存活'着。青冥真人这些年一直在为他收集特殊体质的胎儿,想必是为了...重塑肉身。"

赵青芷胃部一阵绞痛。她突然明白药仙为什么对她腹中的孩子如此执着——萨满血脉与两界石能量结合的生命,可能是三王爷"复活"的关键材料!

"陛下,我夫君的石化..."

皇帝叹息:"朕问过钦天监,说是两界石能量过度消耗的反噬。唯一可能解救的方法..."他犹豫了一下,"是找到'净化之泉'。"

"净化之泉?"赵青芷心头一震,"矿洞里那个女人也提到过!说是...我母亲留下的?"

皇帝点点头:"先皇手札中记载,北境萨满世代守护一眼神泉,可净化世间一切邪祟。二十年前,雪雁夫人——也就是你母亲——曾试图带泉水回中原救治瘟疫,但..."

"但她失踪了。"赵青芷轻声道,突然想起什么,"陛下,我能否看看先皇手札中关于净化之泉的描述?"

皇帝命人取来一本薄册子。赵青芷翻开泛黄的纸页,上面绘着一幅简图:雪山环绕的冰湖,湖心有一座小岛,岛上有一眼泉水。更让她震惊的是,这幅图的轮廓与她梦中反复出现的画面一模一样!

"我需要回府一趟。"她突然站起身,"穆云烈手臂上的石化纹路...我觉得那不是随机的。"

回到侯府已是深夜。赵青芷点亮所有烛火,仔细检查穆云烈的石化手臂。在强光下,那些灰蓝色的纹理果然呈现出某种规律——像是一幅地图的线条!

"父亲,您看,"她指着那些纹路,"这是雪山,这是湖...这里的小点应该就是净化之泉!"

赵王爷仔细观察后倒吸一口凉气:"确实如此!但这些纹路是怎么..."

"两界石能量在指引我们。"赵青芷坚定地说,"我必须去北境找这眼泉水。"

"不行!"赵王爷断然拒绝,"你怀着身孕,北境又那么危险..."

"没有别的选择!"赵青芷声音哽咽,"如果不去,穆云烈会死!"

父女争执间,床上的穆云烈突然微弱地动了一下手指。赵青芷立刻扑到床边,握住他的手:"穆云烈?你能听见我吗?"

穆云烈的眼皮颤动了几下,艰难地睁开一条缝。他的嘴唇干裂苍白,试图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。赵青芷连忙拿来水,小心地润湿他的嘴唇。

"别急,慢慢说。"

穆云烈用尽全身力气,勉强抬起那只尚未完全石化的右手,在床单上缓慢地划着什么。赵青芷仔细辨认,终于看清那是两个歪歪扭扭的字:

「保孩子」

泪水瞬间决堤。赵青芷紧紧握住他的手,贴在自己隆起的腹部:"不!我要你们两个都活着!"

穆云烈眼中闪过一丝痛楚,还想再写什么,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。赵王爷连忙唤来大夫,而赵青芷则瘫坐在床边,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。

"孩子..."她轻抚腹部,突然感到一阵奇异的温暖——胎儿似乎在回应她,体内的能量轻轻波动着。

就在这时,奇迹发生了。胎儿释放出的能量与穆云烈体内的两界石产生共鸣,房间内的温度骤然变化——一半结霜,一半如春。更惊人的是,那些霜花在地上形成了一条路径,指向北方,而盛开的花朵则排列成雪山的形状!

"这是..."赵王爷震惊地看着这一幕。

"孩子在帮我们。"赵青芷泪中带笑,"他也在救自己的父亲。"

穆云烈再次陷入昏迷,但这次,赵青芷注意到石化蔓延的速度明显减慢了。胎儿能量与两界石的共鸣,暂时延缓了反噬的进程。

"能争取多少时间?"赵王爷问。

赵青芷估算了一下:"最多一个月。之后..."她说不下去了。

赵王爷长叹一声,终于妥协:"我会安排最精锐的护卫,准备最快的马车。但你必须在临盆前回来,明白吗?"

赵青芷郑重点头。她回到床边,轻轻握住穆云烈已经半石化的手:"等我回来,一定要等我回来..."

夜深人静,赵青芷独自在书房准备行装。她展开从皇帝那里借来的先皇手札,仔细研究净化之泉的地图。突然,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袭来——她的"生命视觉"不受控制地展开,眼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:冰湖中央的小岛上,站着一个白衣女子,正向她招手...

"母亲?"赵青芷下意识伸手,却扑了个空。

画面突然切换,变成一间阴暗的石室。林晚秋被锁在墙上,半身石化,虚弱地对她说着什么。虽然听不见声音,但赵青芷通过唇形辨认出那三个字:"净化之泉"。

"母亲还活着!"赵青芷惊呼出声,随即画面消散。

她立刻意识到,这不仅是一次营救穆云烈的行动,也是寻找生母的机会。但问题是,北境那么大,具体该去哪里找?

正思索间,书房门被轻轻推开。小翠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:"夫人,您该休息了。"

赵青芷接过汤碗,突然想到什么:"小翠,去把我们从北境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拿来,特别是那个装冰泪草的盒子。"

片刻后,小翠捧来一堆杂物。赵青芷仔细检查每一样物品,最后拿起那个装过冰泪草的木盒。在烛光下,她发现盒底刻着几个极小的字:

「冰湖之眼,月圆之夜」

"月圆之夜..."赵青芷计算着日期,"还有二十天。"

时间紧迫,但足够她赶到北境。她连夜写好给父亲的信,安排护卫和路线。天亮前,她回到卧房,最后一次检查穆云烈的状况。

石化已经蔓延到胸口,但他的表情却比之前平静了许多。赵青芷轻抚他的脸颊,突然感到腹中胎儿一阵躁动——蓝光透过衣物,与穆云烈体内的两界石能量再次共鸣。

"你们父子俩..."她哽咽着,俯身轻吻穆云烈的额头,"一定要等我回来。"

晨光微熹时,一队轻装简从的人马悄悄离开侯府,向北疾驰而去。赵青芷坐在特制的马车里,身下垫着厚厚的软垫,小翠和孙大夫随行照顾。十名精锐暗卫骑马护卫,还有两名熟悉北境地形的向导。

马车驶出城门时,赵青芷回头望了一眼。她不知道这一去会面临什么,但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,她愿意赴汤蹈火。

车轮滚滚,扬起一路尘土。而在侯府的卧房里,谁也没注意到,穆云烈石化手臂上的纹路,悄然发生着微妙的变化——那些线条正逐渐组成一个更详细的地图,上面甚至标注出了危险的区域和安全的路径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