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1 轮回[一]

多元宇宙异位体

张总死了,才三十八岁,心脏猝死。医生说,是长期过劳透支的。

消息传开,圈子里一片唏嘘。张总白手起家,十几年玩命似的打拼,攒下了几十亿的家产。谁都夸他娶了个“旺夫”的好老婆李莉,总鼓励他“人有多大胆,地有多大产”,“有压力才有动力,贷款越多,事业越大”。

如今,人没了,动力也跟着没了。留下的,是几辈子花不完的财富,和一堆尚未还清的巨额贷款。

灵堂上,李莉一身黑衣,哭得梨花带雨,对着前来吊唁的亲友哭诉:“他眼里只有工作,这个家他管过什么?我和孩子……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……”她身边站着两个半大的孩子,表情茫然。一旁忙前忙后打理事务的,是跟了张总十几年的司机老王,他一边安抚着“悲痛欲绝”的老板娘,一边熟练地指挥着葬礼流程,那架势,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。

事实上,也差不多快了。

张总死前一年,就觉得身子不大对劲,时常胸闷气短。一次体检,查出了癌症早期。也就在他拿到诊断书,天旋地转的那一刻,他鬼使神差地偷偷给两个孩子做了亲子鉴定。

结果出来那天,他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。报告单上冰冷的文字,比癌症诊断书更刺眼:两个孩子,生物学父亲均与他无关。一个是老王的,另一个,竟然还是公司里那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副总老张的。

他积劳成疾拼下的江山,他视为生命延续的血脉,原来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。他想闹,想撕碎那对狗男女,想把真相公之于众。可巨大的打击和长期透支的身体彻底垮了,他中风瘫在了床上,口不能言,身不能动,成了一个“无能”的丈夫,活脱脱一个现代版的武大郎。

最后的几个月里,他眼睁睁看着老王登堂入室,俨然以主人自居。花着他的票子,住着他的房子,睡着他的娘子,打着他的孩子——哦,不对,那本来就是老王和老张的孩子。

他是在极度的愤怒、屈辱和无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。死不瞑目。

丧事办完没多久,李莉就迫不及待地和老王住在了一起。她顺利继承了张总的绝大部分财产,虽然还有贷款要还,但相对于庞大的资产,那不过是九牛一毛。她不用上班,有着花不完的钱,和她的情人过上了富足悠闲的生活。偶尔,她还会对着新闺蜜感慨:“以前那个死鬼,就知道工作,一点生活情趣都没有,还是老王懂得疼人。”

老王有时喝着昂贵的洋酒,会对着空荡荡的大房子嗤笑一声:“都说我给老板打了十几年工,现在看,是老板给我打了十几年工啊。”

而另一边,张总曾经打拼下的公司,因为核心人物离去和内部纷争,业务一落千丈。曾经激励他不断借贷扩张的市场,也早已风云变幻。当初银行经理和成功学大师们鼓吹的“杠杆魔力”,如今变成了沉重的枷锁,套在了接盘者身上。

这一切,张总都看不到了。他用生命换来的这一切,最终都成了“隔壁老王”们,以及那个不断向他索取、最终将他掏空的妻子的战利品。

坊间谈起这件事,有人唏嘘:“男人也是人啊,哪经得起这么熬?”有人讽刺:“这叫旺夫?这是往死里用夫!”也有人一语道破天机:“成功了就是她旺夫,让你有压力;失败了就是你命该如此,承受能力太差。反正,活着的永远没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