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没本事？是，我没张总那么‘能干’，没他那么能‘熬命’！”老王讥讽道，“可你别忘了，他现在在哪儿躺着呢！你花的每一分钱，都是他用命换来的！”
“那又怎样？”李莉尖声反驳，“那是他愿意！他活该！谁让他没福气享受？现在这些钱是我的！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！你要是撑不住，趁早说，有的是人想当这个‘王总’！”
话一出口，两人都愣住了。空气仿佛凝固了。这句话，何其耳熟？就像多年前，李莉对躺在病床上、口不能言的张总抱怨时，那种冰冷的理所当然。
老王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姣好却眼神冷漠的女人，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。他仿佛看到了张总的鬼魂，正站在房间的角落，对他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。他拼命挣来的这一切，原来只是一个循环的开始。他赶走了前任房客，自己住了进来，却发现这房子早已被诅咒。
也就在这个时候，学校打来电话，说小儿子在学校跟人打架，头破了点皮。老王和李莉急匆匆赶到医院。儿子看到他们，哇的一声哭出来，扑进了李莉的怀里。老王想去摸摸儿子的头，儿子却下意识地躲了一下，眼神里带着一丝陌生和畏惧。
那一刻，老王清晰地意识到，这个他曾经以为是自己“胜利果实”的孩子，骨子里流的不是他的血，而在这个扭曲的家庭里，他也从未真正获得过父亲的权威和亲情。他打得、骂得，却始终隔着一层。他只是在“打老板的孩子”，一如当年别人调侃的那样。
夜深人静，老王独自在书房，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。他喝了很多酒，却异常清醒。他想起张总死前那双圆睁的、充满不甘和怨恨的眼睛。他现在好像有点理解那种心情了。
他用张总的钱，住张总的房子，睡张总的女人，打张总的孩子……可最终，他也活成了张总的样子——被压力吞噬，被欲望捆绑，被身边这个永远索取无度的女人推着，走向未知的、却似乎可以预见的终点。
也许，下一个“隔壁老王”，那个年轻的健身教练，或者别的什么人，已经在不远处窥伺着了。
这个用生命和谎言堆积起来的华丽城堡，从一开始，地基就是一片流沙。
而轮回，才刚刚开始。
3 轮回［三］
华丽的城堡确实开始从内部渗水。老王（王总）试图稳住船舵，但风浪远比想象中更大。全球经济下行，银行信贷紧缩，过去依靠高杠杆滚动发展的模式成了致命的陷阱。张总当年凭借胆识和运气闯出来的路，如今已布满荆棘。催债的电话不再是打给“张总”，而是打给“王总”，但内容别无二致，甚至更加急迫。
老王疲于奔命。他发现自己陷入了比给张总开车时更深的疲惫。那时，身体是累的，但心是空的，至少下班后还能有个念想。现在，身心俱被掏空，他坐在张总曾经坐过的宽大老板椅上，却感觉像坐在电椅上一样煎熬。他开始失眠，胃痛，体检报告上亮起了红灯。医生建议他休息，减轻压力。他看着诊断书，恍惚间看到了张总的影子重叠在自己身上。
李莉对他的焦虑和病痛越来越不耐烦。她过惯了挥金如土的日子，无法容忍任何紧缩的迹象。当老王提出可能需要卖掉一些非核心资产、缩减家用以渡过难关时，李莉的反应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