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贾珩睁开眼。
头顶是层层叠叠的石青色幔帐,有点旧了,边角挂着些许灰尘。空气里飘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檀香味,混着点药渣子的苦气。
我坐起来,身上盖着的被子滑到腰间,触感粗糙,不是什么好料子。
床尾的脚踏上放着一个痰盂,黄铜所制,光泽黯淡。
一个穿着粗布短褐的小厮走进来,看年纪也就十三四岁,一脸没睡醒的样子。他走过来,躬身端起痰盂,想是没端稳,手一晃。
痰盂脱手飞出。
“哐当——”
一声脆响,在清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。那痰盂在青砖地上滚了几圈,停在我脚边。
就在这一瞬间,我的视野里,那只黄铜痰盂的上方,凭空浮现出几行清晰的小字。
【宣德炉改制痰盂】
【状态:器身包浆磨损,圈足轻微变形】
【预估价值:白银一万两】
我眨了眨眼,那几行字还在。
小厮吓得脸都白了,手忙脚乱地把痰盂捡起来,胡乱用袖子擦了擦,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。他抬头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,见我没什么反应,才低着头,跟耗子见了猫似的,快步溜了出去。
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。
我盯着那个痰盂,脑子里嗡嗡作响。
宣德炉。
一万两白银。
我穿越了。脑子里多出来的那点记忆告诉我,我现在叫贾珩,荣国府东院旁支的一个庶子。爹死得早,娘是个不受待见的姨娘,前两天也跟着去了。我本人,就是个小透明,住在这荣国府最偏僻的角落里,跟下人没什么两样。
这个身份,烂透了。
可这个世界,好像有点意思。
我下了床,光着脚踩在冰凉的砖地上。我走到那痰盂跟前,蹲下身子,仔细端详。
铜质细腻,包浆温润,就算没有那几行字,我也能看出这不是凡品。我前世是个搞金融的,整天跟数字和资产打交道,客户里附庸风雅的不少,古董文玩也略知一二。
把宣德炉当痰盂用。
这贾府,果然是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。不,现在在我眼里,是垃圾堆里,藏着金山。
我环顾这间陈设简陋的屋子。一张板床,一张缺了角的八仙桌,两条长凳。桌上放着一个茶壶,几个粗瓷碗。
我把视线移到桌上的一个笔洗上。那笔洗灰不溜秋的,里面还积着一层墨垢。
【宋代哥窑笔洗】
【状态:口沿处有细微磕碰,釉面开片自然】
【预估价值:白银一百五十两】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我再看向墙角一个用来垫桌脚的破匣子。
【明黄花梨官皮箱】
【状态:榫卯结构松动,箱体受潮】
【预估价值:白银三百两】
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狂喜。
跑路。
必须跑路。
这贾府就是个即将沉没的豪华巨轮,我可不想跟着它一起完蛋。记忆里那些模糊的红楼梦情节告诉我,留在这里,死路一条。
可跑路也得有本钱。
我摸了摸自己身上这件打了补丁的袍子,一文钱都摸不出来。
我看着满屋子的“垃圾”,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。
贾府的仓库里锁着金山银山,我不稀罕。我就稀罕这些被他们当成垃圾,扔在犄角旮旯里的宝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