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他以为自己拿他当了工具人,在用这种方式报复或者刺激沈凯杰。
一股哭笑不得的感觉涌上心头。
这个男人,自尊心强到了一种近-乎病态的地步。
但也正因如此,他才是许知瑾。
那个宁愿自己扛下所有,也绝不肯向任何人低头的许知瑾。
黎安念没有气馁,反而觉得,这样的他,才更让她心疼。
她快步追了上去,再次拦在了他的面前。
许知瑾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,眼神冷得能掉下冰渣子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“我没有玩游戏。”黎安念看着他的眼睛,语气前所未有的真诚。
“许知瑾,我们谈一笔交易。”
“交易?”许知瑾的眉毛挑了一下,眼神里的戒备丝毫未减。
“对。”黎安念扬了扬手中的银行卡,这一次,她的神情严肃而认真。
“这笔钱,不是施舍,也不是同情。”
她顿了顿,一字一句,清晰地说道:“这是一笔投资。”
他愣住了,有些不解地看着她。
黎安念继续说道:“我相信你未来的能力,远不止这三万块。我投资的是你的未来。所以,你可以把它当成一笔无息贷款,等你将来有能力了,再还给我。我不要你的利息,只需要你记住,你欠我一个人情。”
她的话,不仅维护了他那脆弱到不堪一击的自尊,更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——他需要这笔钱,急需。
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,从窗外斜射进来,刚好打在黎安念的脸上,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光晕。
她的眼神清澈而坦荡,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蔑或玩弄,只有纯粹的、不容置疑的信任。
许知瑾沉默了。
他盯着她。
他活了这么多年,见过太多拜高踩低的嘴脸,也受够了那些带着怜悯和优越感的善意。
可眼前的女孩,不一样。
她说的是投资。
她相信他的未来。
漫长的沉默后,许知瑾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有了一丝松动。
他没有再说话,而是转身走到墙边,放下扫帚,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个被翻得起了毛边的笔记本。
他动作利落地从上面撕下一页纸,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支笔。
没有桌子,他将纸按在光滑的墙壁上,低下头,一笔一划,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一行字。
那是一张欠条。
【今欠黎安念人民币叁万元整,待日后归还。 欠款人:许知瑾】
写完,他签上自己的名字,然后将纸,递给了黎安念。
整个过程,他一言不发,却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选择。
黎安念接过欠条,郑重地对折好,放进口袋。
然后,她抬起头,对着他,露出了一个干净又温暖的笑容。
“合作愉快。”
那笑容,像是一束光,毫无预兆地闯进了许知瑾灰暗的世界。
没有同情怜悯,只有平等和鼓励。
许知瑾的心跳,漏了一拍。
他看着女孩脸上灿烂的笑涡,竟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。
回家的路上,黎安念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晚风拂过脸颊,带着一丝凉意,却吹不散她眼底的灼热。
斩草,要除根。
沈凯杰这颗毒草,上辈子害得她家破人亡,这辈子,她要连根拔起,让他再无翻身之地!
而他最大的根,就是黎家这些年看似不经意,实则愚蠢至极的善意资助。
黎家的晚餐一向温馨。
父亲黎浩天是白手起家的商人,虽在商场上杀伐果断,对妻女却温柔备至。
母亲苏婉是书香门第出身,气质温婉,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。
“念念,今天在学校怎么样?看你心情不错。”苏婉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放进女儿碗里,笑意盈盈。
黎安念乖巧地吃下,然后放下筷子,神情变得严肃起来。
“爸,妈,有件事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。”
看到女儿这副郑重的模样,黎浩天也放下了碗筷,关切地问:“怎么了,念念?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?”
在他的印象里,女儿一向娇憨烂漫,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刻。
“爸,我想......终止对沈凯杰一家的所有资助。”
黎安念开门见山,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。
黎浩天愣了一下,有些意外:“为什么?你不是一直很看好那个孩子吗?还说他成绩好,将来有出息。”
黎安念心中冷笑,有出息?
上辈子他的出息,就是用来对付黎家的。
她抬起眼,目光清澈,带着一丝成年人的冷静与决绝。
“爸,以前是我年纪小,看错了人。知人知面不知心,有些人,骨子里就喂不熟。”
她没有添油加醋地哭诉,而是选择了讲道理,摆事实。
“他拿着我们家资助的钱,转手就给自己买三万六的手表,还对外宣称是自己兼职赚的。我不过是让他把表还回来,他就觉得我是在侮辱他,当众对我咆哮威胁。”
“爸,您在商场这么多年,您说,一个心安理得把别人的钱当成自己钱来花,并且毫无感恩之心的人,人品能好到哪里去?”
黎浩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
他做生意最重信誉和人品。
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虚荣心问题,这是人性的贪婪和凉薄!
黎安念趁热打铁,继续说道。
“还有,学校那个小卖部。当初是不是您托关系,才让沈凯杰的妈妈进去承包的?”
“是啊,”黎浩天点头。
“他妈妈当时哭着说家里困难,我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,就跟王校长打了个招呼。”
“爸,您这是好心,但他们却拿您的好心当驴肝肺,败坏我们家的名声!”
黎安念的语气重了几分。
“您去学校打听打听,现在整个学校的学生,谁不骂那个小卖部?一瓶水比外面贵一块,一包零食比超市贵一半,还经常卖临期产品。同学们怨声载道,都说那是黎安念家亲戚开的黑店!”
“什么?”黎浩天猛地一拍桌子,霍然起身。
对他而言,女儿受委屈是家事,他可以慢慢处理。
但败坏他黎浩天的名声,那就是在掘他的商业根基!
他黎浩天在生意场上,靠的就是一个信字。
如今却因为一时的心软,被人贴上了黑店亲戚的标签,这让他如何能忍!
“反了他们了!真当我们黎家是开善堂的,由着他们作威作福!”
黎浩天怒不可遏,当即拿出手机,拨通了校长的电话。
“喂,王校长吗?我是黎安念的父亲,黎浩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