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
我知道,我的病,不在身上,在心里。

那个叫“马伟”的名字,像一根毒刺,扎进了我灵魂最深处。它彻底摧毁了我对过去八年婚姻,最后一丝可笑的幻想。

原来,我付出的所有,我忍受的所有,都只是为了给别人,做嫁衣。

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。

在昏昏沉沉的梦里,我总能看到刘莉和马伟。他们开着我的钱买的豪车,住着我的钱买的豪宅,躺在我曾经睡过的床上,嘲笑着我的愚蠢。

每一次,我都在无尽的愤怒和羞辱中,尖叫着醒来,然后,再吐出一口血。

“阿峰,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!”陈昊抓着我瘦骨嶙峋的肩膀,眼睛熬得通红,“你忘了你的仇了吗?你要是就这么死了,那才是真的便宜了那对狗男女!”

我何尝不知道。

可是,那股气,散了。

就像一个被扎破的气球,所有的仇恨,所有的不甘,都随着那一口口吐出的鲜血,流走了。

我累了。

就在我以为自己可能真的就要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间病房里时,一个人的出现,改变了一切。

那是一个头发花白,看起来比我还像病人的老人。

他是这家医院的老病人了,据说从医院建成那天起,他就住在这里。没人知道他叫什么,也没人知道他得了什么病。大家都叫他“老疯子”。

老疯子平时从不和人说话,总是抱着一本破旧的《孙子兵法》,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,一看就是一天,风雨无阻。

那天下午,他却走进了我的病房。

陈昊默许了。因为陈昊告诉我,这个老疯子,身份极其神秘,当年是被一位通天的大人物,亲自送进来的。院长换了几任,只有他,是这里永远的“住客”。

老疯子走到我的床前,浑浊的眼睛,静静地看了我很久。

然后,他开口了。声音沙哑,却像洪钟。

“兵法云:置之死地而后生。”

我没有理他。

他又说:“心死,才是真死。你的仇人,最想看到的,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。”

我依然没有反应。

老疯子叹了口气,从怀里那本破旧的《孙子兵法》里,抽出一张泛黄的报纸,放在了我的床头。

“看看吧。或许,能让你找到活下去的理由。”

说完,他便转身,佝偻着背,慢慢地走了出去。

我鬼使神差地,拿起了那张报纸。

那是一张很多年前的社会新闻版面。头条新闻的标题,触目惊心——《无良奸商偷工减料,在建高楼坍塌,数十名工人惨遭活埋》。

我的目光,被新闻配图里,一张张遇难者的黑白照片,死死地吸引住了。

我在其中,看到了一个熟悉的、憨厚的笑脸。

那是我的父亲。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工。

当年,他就是死在了这场举国震惊的豆腐渣工程里。而那个罪魁祸首,那个开发商,因为背后有强大的保护伞,最终只是赔了一笔钱,就毫发无伤地脱身了。

这件事,是我心里永远的痛。

我强撑着身体,继续往下看那篇报道。

当我在报道的末尾,看到那个逍遥法外的开发商的名字时,我浑身的血液,在瞬间,凝固了。

那个名字,赫然是——

马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