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天死死地低着头，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，避免与任何人对视，也避免看到那些过于真实的、令人不适的信息洪流。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些无处不在的"弹幕"逼疯了。
他跌跌撞撞地冲出电梯，几乎是逃也似的溜进了自己的公司，快步走到那个熟悉的、堆满了杂物和文件夹的工位，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，仿佛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，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。
还没等他喘匀一口气，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端着那个标志性的、泡满了枸杞的保温杯，踱着方步走了过来。是他的顶头上司，部门经理王大海。
王大海在他工位旁站定，脸上挂起那副林天看了无数次的、饱含"关怀"与"期望"的经典笑容，清了清嗓子。
"小天啊——"王大海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，带着点刻意的亲切，"最近表现不错，我都看在眼里。年轻人，有冲劲，有想法，我很看好你！"
如果是昨天的林天，甚至是今天早上起床前的林天，听到领导这番话，就算不至于感激涕零，心里多少也会有点小激动，觉得自己的付出得到了认可，未来一片光明。
但是现在的林天……
他眼睁睁地看着王大海那略显稀疏的头顶上方，唰地一下冒出一个金光闪闪、几乎要闪瞎他狗眼的进度条，旁边还带着炫目的特效光芒：【画饼技艺发动中…】。
进度条后面的数字开始飞快地跳动上涨：【当前画饼完成度：15%... 30%... 65%...】。
进度条旁边还贴心地（或者说残忍地）浮现出详细的备注信息，像是游戏里的技能说明：
【饼名称：虚空大饼】
【饼成分：80%空话，15%鸡汤，5%目标对象自我脑补】
【预计效果：使目标对象自我感动，自愿加班3-5小时，并产生"老板重视我"的错觉】
【目标对象：林天（当前抵抗力：极低？）】
王大海完全没注意到林天那呆滞的表情和剧烈抽搐的眼角，继续着他的表演，声音抑扬顿挫，充满了感染力："公司呢，正处于一个飞速发展的关键时期！未来的前景是广阔的！你们年轻人，就是公司的未来，是希望的种子！尤其是你，小天，我觉得你非常有潜力，是块值得雕琢的璞玉！"
【画饼完成度：85%... 90%...】
"现在辛苦一点，是在为未来打基础！多积累经验，多承担责任，这都是宝贵的财富！眼光要放长远，不要只看眼前的得失！只要好好干，未来的升职加薪，那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？要相信公司，相信我！"
【画饼完成度：98%！即将圆满成功！即将注入目标对象脑海！】
看着那几乎要灌到嗓子眼的、由百分之八十空话和百分之十五鸡汤组成的"虚空大饼"，听着老板那套他过去一年里可能真的会相信甚至会自我激励的说辞，再结合这一早上看到的世间百态、人生如戏……
林天感觉自己那根名为"理智"的弦，在紧绷到极致后，"啪"一声，彻底崩断了！碎得干干净净！
去他妈的潜力！去他妈的未来！去他妈的公司前景！去他妈的虚空大饼！
一股无名邪火混合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奇异亢奋，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！
在王大海那充满期待的目光注视下，在那华丽进度条即将达到百分之九十九圆满成功的临界点上，林天猛地抬起头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眼神空洞得吓人，用一种极度平静、甚至带着点学术探讨意味的语气，缓缓地、清晰地开口：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