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病后的灰色日子
地铁车门“叮”地一声弹开，冷气里夹杂着早高峰特有的汗味，我被人群裹挟着进了车里，车厢里人挤人，感觉身体都轻了几分。
我盯着车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——头发随意扎成马尾，额前碎发乱糟糟地垂着，脸上没涂一点粉底，眼下的青色像两块洗不掉的墨渍。
这是我上班的第二个年头，也是从大病中恢复的第三个月。
大学刚毕业时，我还带着点学生气的雀跃。租了个15平米的小公寓，楼下就是便利店，周末能窝在沙发上看一下午电影，工资虽然不高，但每月还能攒下两千块，想着再过两年凑个首付的零头。
可去年冬天一场急性肠炎，加上术后并发症，住院半个月就把攒下的两万块花光了，而后还从信用卡透支了一大笔钱。
出院时医生叮嘱要好好休养，我却不敢再请假了——这个月的全勤奖我必须要拿到，不然下个月就更难了。
为了付房租和还住院时刷的信用卡，我开始压缩开支。
早餐能省则省，午餐就吃两个一块钱的包子，晚餐回公寓自己煮点白米粥喝。连洗发水都换成了超市打折的大瓶装。
最狼狈的是信用卡催款时，短信连续的轰炸手机，我蹲在公司卫生间里，看着短信里“逾期金额15860元”的数字，手指攥得发白，嘴里都是苦涩。
“林晓，这份报表下午三点要用，你抓紧点。”部门主管张姐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口传来，我赶紧抹了把脸，连忙应了声“好”。
回到工位，打开Excel表格，密密麻麻的数字晃得我眼睛疼。旁边的同事莉莉正对着镜子涂口红，橘色的膏体在唇上划出饱满的弧度，她瞥见我，笑着说：“晓晓，你最近脸色不太好啊，是不是没休息好？”
我扯了扯嘴角，没说话。
我总不能说，我连买一支五十块口红的钱都要算进月度预算里吧。
晚上九点半，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楼下。深秋的风有点凉，我缩着肩膀走到单元门口的路灯下，我突然看见台阶上放着一个黑色的鞋盒，盒子没盖严，露出一抹暗红色。
我愣了一下，左右看看，没有人。公寓楼里住的大多是和我一样的上班族，偶尔会有快递放门口，但这个鞋盒看起来很精致，外面没有多余的包装，不像快递。
我蹲了下来，轻轻掀开盒盖——一双暗红色的高跟鞋静静躺在里面，绸缎面料，鞋跟大概五六厘米，鞋头是圆润的设计，鞋跟处还嵌着一圈细小的银色铆钉，在路灯下闪着微光。
鞋子很新，鞋底没有一点磨损，看起来像是刚买回来的。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一只，试了试——刚好合脚。
从小到大，我很少穿高跟鞋。大学时穿运动鞋，上班后穿无跟的皮鞋，总觉得高跟鞋太累赘，也不符合我的气质。
可这双鞋不一样，暗红色的绸缎贴在脚上，不松不紧，鞋跟踩在地上，竟然一点都不晃。我站在路灯下，看着自己的脚被鞋子衬得格外纤细，心里冒出一个念头：“带走它吧。”
或许是病后的日子太灰暗，或许是逾期的信用卡压得我喘不过气，我太需要一点“意外的美好”来安慰自己了。
我把鞋盒抱在怀里，快步走进单元楼，像偷了什么宝贝似的，心跳得飞快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