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边床头柜上，放着一杯佣人早就准备好的水。水杯是晶莹剔透的水晶杯，映着烛光，璀璨夺目，与此刻的场景格格不入。
她拿起水杯，将那片小小的、却足以扼杀所有可能的药片，送入口中，仰头，和着冰凉的水，咽了下去。
喉咙滚动，没有一丝犹豫。
傅斯年冷眼旁观着她的“表演”，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始终挂着。直到确认她真的吞了下去，他才像是完成了一项无聊的任务，转身走向浴室。
“记住你的身份，顾晚。安安分分做你的傅太太，或许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得久一点。”
浴室门“咔哒”一声关上，隔绝了他的声音，也隔绝了顾晚最后一点强撑的力气。
水流声哗哗响起。
顾晚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坐了很久，久到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然后，她猛地掀开沉重的婚纱裙摆，赤着脚，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与主卧相连的衣帽间。
衣帽间大得惊人，三面墙的落地衣柜里，挂满了当季最新款的奢侈品服饰，是傅家为她这个新晋女主人准备的“行头”。但她看也没看，直接扑到最里面一个不起眼的矮柜前，颤抖着手从自己带来的一个旧手包夹层里，摸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白色药盒。
维生素C。
是的，早在婚礼前，当她无意中听到父亲和哥哥谈论这场婚姻的真正价值，听到他们计划让她尽快生下傅家继承人以巩固地位时，她就做好了准备。她准备了这盒维生素，替换掉了傅斯年可能会给她的东西。
她不想成为一个生育工具，更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出生在这样一场冰冷彻骨的利益交换里。傅斯年的羞辱，反而阴差阳错地，成全了她内心最深处的反抗。
她靠在冰冷的衣柜门上，大口喘着气，手心因为紧张而布满冷汗。药盒的棱角硌着掌心，带来一丝真实的痛感。
外面的水声停了。顾晚迅速收拾好情绪，将维生素药盒藏回原处，整理了一下表情，重新走回那个喜庆得令人窒息的新房。
傅斯年已经洗完澡出来，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，露出精壮的上身。他看也没看她，径直走到大床的另一边，掀开被子躺了下去，仿佛身边那个穿着婚纱、名义上是他妻子的女人，不过是一团空气。
红色的喜被，映着他冷硬的侧脸，构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讽刺画面。
顾晚默默地走到梳妆台前，开始拆卸头上繁琐的发饰和珠宝。每取下一件，都像是在剥离一层虚假的皮囊。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，年轻，美丽，却毫无生气。
等她终于换下婚纱，穿上柔软的睡衣，躺到床的另一侧时，身旁的男人似乎已经睡着了，呼吸平稳悠长。他们中间隔着的距离，宽得能再躺下两个人。
黑暗中，顾晚睁着眼睛，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水晶吊灯轮廓。身体的疲惫到了极点，脑子却异常清醒。
这场婚姻，是一座精心打造的黄金牢笼。傅斯年是那个冷漠的看守，而她，是那个必须戴着镣铐跳舞的囚徒。
但是，没有人知道，这个看似柔顺、被家族抛弃、被丈夫厌弃的囚徒，心里埋着一颗怎样决绝的种子。她乖巧地吞下“避孕药”，不过是她反抗的第一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