锣鼓声由远及近，像密集的鼓点敲在苏家每个人的心上。我坐在西跨院的窗前，手里捏着半块没绣完的帕子，丝线在指尖绕了两圈，却迟迟没能落下一针。
院外的喧闹声越来越清晰，夹杂着仆妇们慌乱的低语。我知道，这是永安王世子的迎亲队伍到了。按照原定的计划，此刻嫡姐苏明玥应该穿着大红的嫁衣，坐在正厅里，等着世子亲自来迎。可现在，正厅里空无一人，只有父亲和嫡母紧绷着的脸，像两张被揉皱了又勉强展平的纸。
我放下帕子，理了理身上半旧的青布衣裙。作为苏家的庶女，我从来都不是这府里的主角，平日里连正厅的门都很少踏进去。但今天，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。
“二小姐，老爷和夫人请您过去。” 门外传来丫鬟秋纹的声音，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我站起身，抚平裙摆上的褶皱，跟着秋纹往正厅走。路过回廊时，正好看见迎亲队伍的仪仗停在府门外，红色的马车上装饰着金丝绣的凤凰，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。世子陆承宇一身大红喜服，骑在高头大马上，身姿挺拔，面容俊朗，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不耐。
进了正厅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父亲苏振南背着手，在厅里来回踱步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嫡母周氏坐在一旁，手里攥着一方锦帕，眼圈通红，却不敢哭出声来。
“你来了。” 父亲停下脚步，看向我的眼神复杂，有愧疚，有无奈，更多的却是一种近乎理所当然的算计。
我福了福身，轻声应道：“父亲，母亲。”
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，世子陆承宇走了进来。他刚一进门，目光就扫过整个大厅，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。他眉头微蹙，语气带着几分冷意：“你为何还不梳妆？”
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，瞬间激起千层浪。父亲和嫡母的身体同时一僵，脸上的表情从慌乱变成了惊恐，又很快转为一种近乎绝望的庆幸。他们瞬间明白了世子的意思 —— 嫡姐逃婚了，世子这是要让我代替嫡姐嫁入王府。
周氏猛地站起身，想要说些什么，却被父亲用眼神制止了。父亲上前一步，对着陆承宇深深作揖：“世子殿下，小女顽劣，犯下如此大错，苏家感激世子宽宏大量，给苏家一个赎罪的机会。”
陆承宇冷哼一声，目光落在我身上，带着审视：“苏二小姐，本世子给你半个时辰，半个时辰后，你必须穿着嫁衣，跟本世子回王府。”
我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。我知道，我没得选。从嫡姐拿着包袱偷偷跑出府的那一刻起，我的命运就已经被注定了。苏家不能因为嫡姐逃婚而得罪永安王府，而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庶女，就是最好的牺牲品。
“还愣着干什么？快带二小姐下去梳妆！” 周氏反应过来，对着旁边的丫鬟厉声吩咐道。
两个丫鬟上前，一左一右地架着我的胳膊，就要往内院走。我没有挣扎，任由她们把我带走。穿过回廊，走过花园，一路上，仆妇丫鬟们看我的眼神各异，有同情，有嘲讽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。我把头埋得低低的，不让他们看到我眼底的情绪。
梳妆台前，大红的嫁衣铺在那里，上面绣着繁复的龙凤呈祥图案，金线在烛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。这是原本为嫡姐准备的嫁衣，现在却要穿在我的身上。丫鬟们手脚麻利地为我梳头、上妆，胭脂水粉一层层地涂在我的脸上，遮住了我原本的肤色，也遮住了我心底的苦涩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