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婚前夜,顾云钏甩给我一本怡红楼小记。
上面女子各有千秋,从一到十皆为美色。 “这些都是衣冠望族子弟爱去的地方,我一个三品官员随意附和罢了。既然你我二人决定成婚,这些就由你解决。” 我点点头,打着顾家夫人的名头一一解决。 唯有怡红楼的头牌江映月是个硬骨头,闹着上吊要见顾云钏。 甚至一巴掌落在我的脸上,说我早就被人夺走了清白,全家都是不要脸的贱胚子。 我强压着她的肩膀下跪道歉。 圆房当晚,顾云钏喝的酩酊大醉,耳鬓厮磨说他只爱我一人,永不纳妾。 可是没几天,母亲在街上被马车撞断了腰,只得瘫痪在床。 唯一的妹妹被强盗拖进巷子里,折磨了一整夜。 我心疾发作,却听到书房里传来声音: “老爷,您那么爱夫人,要是这些事被她发现了……” “她既然敢将映月踹流产,就要承担后果!” 顾云钏声音低沉: “事情做的利落些,至于她妹妹那边,让强盗拿钱走人!” 我错愕的呆愣在原地,这一切都是顾云钏在为他的头牌出气。 我自嘲一笑,放下合离书,义无反顾的离开。 可是为什么,堂堂三品官员却为了找我翻遍整个京城? 1 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,像是要将我撕碎一般。 “能留住她娘的命,也算是老天爷网开一面。” “至于她妹妹,被夺走了清白,我看谁还敢接近她家!” 话落,顾云钏语气温柔的问道: “映月怎么样了,太医有说什么吗?” 管家毕恭毕敬道: “映月小姐身子已无大碍,只是总是整日惊恐,夜里整宿睡不着,说是一闭眼就看到自己未出世的孩子。” 顾云钏猛地拍案而起,脸色铁青。 “青棠竟然如此恶毒,害死我们的孩子!” “我要让她全家生不如死,给我未出世的孩子报仇!” 我强忍着颤抖的身体,踉跄着回到了房里。 新婚第三天,娘亲就被马车撞断了腰,躺在床上生不如死。 我苦苦哀求顾云钏帮我寻得名医,他只是借口朝事繁忙,不宜声张。 娘亲整夜痛到无法入睡,求死不能,彻底失去做人的尊严。 妹妹再去为娘亲买药的途中,遭遇强盗,被拖进巷子折磨了一整夜。 被人发现时衣不蔽体,身上都是暴徒施虐的痕迹。 “姐姐,我不想活了,让我去死吧!” 所有人都在骂妹妹恬不知耻,故意勾引别人才惹得此事。 我跪在顾云钏面前,求他让衙门缉拿凶手,他只是说他向来与衙门不合。 更为可笑的是,这些蹩脚的借口我都一一接受了。 今天却知道了,这一切都是顾云钏下的狠手! 管家的声音再次传来: “老爷,要是事情败露了可怎么办,依照夫人的性格,恐怕是要和离……” 顾云钏眼神威严,“她是不会发现的,到时候我好好哄哄她,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。” “只要映月身子无恙,我便可以安心了。” 眼泪夺眶而出,豆大的泪水砸在衣袖上,顷刻就消失不见。 耳朵嗡嗡鸣响不休,所有的声音变得模糊,听不真切。 明明是顾云钏让我解决那些风尘女子。 江映月侮辱我在先,我只是让她下跪道歉而已。 而答应与我成亲,口口声声说只爱我一人的顾云钏,竟然为了怡红楼的头牌,害我全家。 眼泪似乎流不尽,整颗心早已麻木。 “青棠?怎么哭了?” 顾云钏温柔的声音响起,此刻对我来说却像是阴曹地府的催命符。 我强装镇定擦了擦眼泪, “无妨,只是担心娘亲和妹妹。” 顾云钏从背后环抱着我,柔声安慰道: “不要哭了,我会帮你想办法解决。” “现在正逢赶集,我带你出去散散心。” 集市上,顾云钏细心的将我护在身旁在,只要我多看上两眼的物件,立刻吩咐管家买下来。 我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,像个提线木偶一般,脑海里全是娘亲和妹妹的模样。 下一秒,好像什么人大喊一声,伴随着马匹的嘶鸣声,一把匕首瞬间贯穿了我的身体。 鲜红的血液瞬间浸湿了衣服。 我扑通一声瘫倒在地,想喊救命,嘴里却一直涌出鲜血。 在前面买东西的顾云钏回头一看,脸色吓得惨白如纸。 再睁眼,我躺在床榻上,身边空无一人。 “这事干的不错,反正是牢狱里的死刑犯,砍了头就永远不会开口!” “顾大人高明,只是夫人被刺中小腹,恐怕再也不能怀孕了……” 顾云钏冷冷一笑, “要的就是这样,我要让她这辈子只能养我和映月的孩子!” 听到这话,心脏剧烈抽痛,竟生生呕出一口浊血。 2 砰的一声,房门被一脚踢开。 “柳青棠!你好大的胆子,竟然敢给映月下毒!” 我错愕的看着满脸怒火的顾云钏,慌忙摇头否认。 “那天送走映月姑娘,再也没有相见,何来给她下毒之说?” 顾云钏一把钳住我的下巴,用力收紧,像是要捏碎一般。 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嫉妒她,本来让你替我清理门户,谁知你竟如此心狠手辣,连下毒这种腌臜事都做得出来!” “要是映月有个三长两短,我绝不轻饶你!” 我刚想开口解释,门外传来虚弱的咳嗽声,映入眼帘的是江映月苍白的脸。 刚一见我,江映月就吓得瑟瑟发抖,膝盖一弯跪在我面前: “求求你了夫人,我已经知错了,求您留我一条小命吧。” “我的孩子已经没了,您还想要我怎么赎罪啊!” 顾云钏满眼心疼,赶忙将其搀扶起来。 “你放心,有我在,肯定会为你做主。” 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如此亲密,好似我才是那个局外人。 太医把过江映月的脉后,眉头微皱。 “大人,小姐中的可是至阴之毒,唯有将毒转移才可痊愈。” “只是承受至阴之毒者,每晚都要要承受万虫蚀骨的痛苦。” 话音刚落,顾云钏硬生生将我从床榻上拽起, “你身强体壮,承受一点儿毒没什么大碍,何况本就是你下毒害的映月,理应你来承受!” 我苦笑一声,眼泪模糊了视线。 “身强体壮?那屋里堆满的药材又作何解释?” 我向来身子娇弱,就连冬天的一阵寒风就能让我惹上寒疾。 整天喝下极苦的汤药,娘亲都说我都成了药罐子,遭人嫌弃。 可顾云钏却没有,反而变本加厉的对我好。 喝药苦,就备了糕点,哄着我喝。 甚至为了让我免受病痛折磨,吩咐下人日日夜夜将炉火烧的滚烫。 同朝官员上奏顾云钏身为百姓官,却如此不知节俭,铺张浪费。 皇上龙颜大怒,将他派去边疆镇守一年。 我心疼的直掉眼泪,他却说为了我都值得。 而现在,为了江映月,他竟然逼我承受至阴之毒。 顾云钏眼中闪过一丝心疼,随即又恢复了冷漠。 “要不是你下毒,映月何苦遭受这无妄之灾!” “天色马上就要暗下来,太医,赶紧动手,到时候映月肯定承受不住这般痛苦。” 说哇,顾云钏死死按住我的双臂,太医用细针一根根的扎进穴位。 “啊—!” 钻心的疼痛让我痛不欲生。 冒出的冷汗将整个后背浸湿。 “别装了,哪有这么痛!这都是你该受的!” 江映月也小声附和着: “青棠姐无非是想让大人您心软罢了。” 我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,额前的碎发黏腻的粘在脸上。 整张脸苍白如纸,仿佛一阵风就能将我轻易带走。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,万虫蚀骨的疼痛汹涌的朝我袭来,任凭我紧咬血肉都缓解不了半分。 可顾云钏的眼睛像是粘在江映月身上似的,生怕出了任何闪失。 丝毫没有对我的关心。 原来顾云钏最爱的还是她,我只是一个可悲的傀儡罢了。 “把她关进柴房,好好反省反省,省得她再打映月的主意!” 下人架着我扔进了柴房,小腹的刀口鲜血汩汩直冒,蚀骨的疼痛让我撕心裂肺。 房屋里,却传来顾云钏和江映月翻云覆雨的声音。 第二天一早,江映月端着白粥来了柴房。 “青棠姐,至阴之毒不好受吧。” 我怨恨的瞪着她,下一秒,江映月装作摔倒在地,白粥洒了一地。 “青棠姐,我好心给你送粥,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?” 听到动静的顾云钏急匆匆赶了过来,甚至连外衣都没穿上。 “大人,我只是跟青棠姐分享我又怀孕的好消息,她却想要害死我!” 3 顾云钏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。 “柳青棠,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映月!” 我红着眼眶看向顾云钏, “不是我,真的不是我,是她自己……” “够了!我已经不想听你狡辩了!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害映月,先是害她流产,又下毒,今日在我眼皮底下也敢动手,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太过骄纵了!” 听着顾云钏狠毒的话语,我的心早已麻木。 江映月也适时的插话, “青棠姐,无论你怎么样恨我,孩子是无辜的,这可是大人的血脉啊!” “现在你也无法怀孕,难道你不想让大人开枝散叶吗?” 我捂住小腹,其实我没告诉顾云钏,在赶集那天我本想告诉他我怀了孩子。 可是,这一切都被他亲手毁掉了。 泪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,似乎要将所有的痛苦流出。 “你跪下跟映月好好道歉,这件事就算一笔勾销。” 我抿着嘴,眼神里的倔强丝毫没有减弱。 顾云钏见我这般态度,气的怒声暴喝: “柳青棠,我已给足你颜面,你却不识抬举!好!别怪我下手无情!” “来人,提桶水来!” 顾云钏像是阎王一样,周身散发着阴森的气息。 只一个眼神,就让我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。 滚烫的水涌进我的鼻腔和嘴巴,窒息的无力感让我拼命挣扎。 仅仅一瞬间,嗓子像是被紧紧攥住无法呼吸,溺水的绝望侵袭全身。 “知道错了吗?” 顾云钏一把将我拽出水桶,居高临下的质问我。 “还不知错?继续!” 每当我感觉要死的时候,顾云钏总会及时停手,反复折磨我,让我生不如死。 可他明明知道,我最怕水。 小时候玩耍,掉进了池塘,差点儿丢了性命,从此见到水池就要避而远之。 而顾云钏却偏偏用我最恐惧的事情惩罚我。 我瘫坐在地上,意识涣散,却听见门外传来娘亲的声音。 只见下人竟然推着娘亲的床榻,来到了这里。 我赶忙拦着娘亲面前,声嘶力竭道: “顾云钏,你到底要干什么!” 顾云钏冷笑一声,一把将我甩到一旁,下人们将我死死按在地上。 “你不是不道歉吗?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多久!” 随机,太医往娘亲嘴里塞进一颗药丸。 “你们给我娘吃的什么!!!” 我目眦欲裂的怒吼,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却动弹不得。 “吃了这个药丸,半柱香内就会七窍流血,暴毙而亡。” “只要你肯道歉,服下这颗解药便无大碍。” 忽然一下,娘亲痛苦大叫了起来,四肢抽搐,嘴吐白沫。 “忘了告诉你,也有人熬不过半柱香,早早的就死了。” 我恨不得将眼前这对狗男女生吞活剥! 看着娘亲痛苦万分的模样,我放下尊严,扑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。 “我跟映月小姐道歉,一切都是我嫉妒心太强,眼里容不得沙,才做出如此卑劣之事。” 顾云钏满意的点了点头,随手将解药扔在地上。 “捡起来,你娘亲这种人,只配吃脏东西。” 我想只狗一样在地上摸索半天,终于拿到了解药,仔细擦干净后喂给了娘亲。 “认错了就好,骨头再硬在我面前也得低头!” 顾云钏趾高气扬的模样,让我十分厌恶。 我苦笑一声, “既然你倾心于映月姑娘,我们和离吧。” 听到和离二字,顾云钏瞬间暴怒。 “柳青棠,你害映月在先,现在又要和离,你到底想干什么!” 我垂眸苦笑,“就当大人您高抬贵手,放过我。” “放过你?难道你放过映月了吗?她因你而流产,甚至还中了毒,你的心到底有多狠毒啊!” 江映月哭的梨花带雨, “我知道夫人看不起我,我也知道自己不干净,难道你也觉得你妹妹身子脏吗?” “我只想守在大人身旁,有没有名分不重要,只要能为他开枝散叶,我也就心满意足了,这点小小的愿望难道也碍到夫人的眼了吗?” 几句反问逼我的哑口无言,顾云钏搂着江映月前去休息。 刚离开没多久,娘亲突然浑身抽搐,七窍流血,暴毙而亡。 “娘!我求你睁眼看看我!没有你我还怎么活啊!” 太医把了脉后无奈摇了摇头, “人已经没了,夫人节哀。” “为什么!不是吃了解药了吗!” 这是我才明白,顾云钏给我的解药,不过是另一颗毒药。 我悲痛万分,写下和离书,坐上了马车。 而此时顾云钏还在跟江映月赏月吟诗。 顾云钏,我们此生不复相见。 4 顾云钏刚下了早朝,拒绝了同朝官员的邀请,急匆匆的赶回了家。 见到柴房里的烛光微凉,顾云钏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。 他知道昨日之事做的过分,后悔到夜不能寐。 今日特意买了我最爱的城南桂花糕,想要哄我开心。 不知为何,一想到他会轻轻擦拭我委屈的泪水,顾云钏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。 “青棠,看我给你带了什么?” 柴房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,闷热潮气迎面袭来,顾云钏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。 一览无余的柴房里,竟然寻不到我的身影。 “大人,今日下早朝怎么这么早,难不成是想我了吗?” 江映月从背后抱住他,似若无骨般的娇柔。 顾云钏却满目烦躁,解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,一把甩开。 脑海里满是昨日我苦苦哀求的可怜模样。 不知为何,顾云钏的心蓦然抽痛了一下。 顾不上安慰满脸受伤的江映月,顾云钏赶忙将太医叫了过来。 “昨日你最后离开,青棠去哪里了?” 太医毕恭毕敬道: “昨夜夫人的娘亲暴毙身亡,夫人可能出门散心了。” 顾云钏瞬间瞪大了双眼,一把拽起太医的衣领: “你说什么!她怎么可能会死!不是吃了解药了吗!” 太医惶恐的摇头解释: “此毒药一旦服用,造成的损伤将不可逆转,况且根据她的症状来看,服下的更像是毒药。” 顾云钏彻底慌了,脚步踉跄仿佛支撑不住身子。 他问便府里上上下下的仆人,都说没见过夫人的身影。 唯有守夜的下人说见到夫人推着尸体,说要亲自给娘亲下葬。 难道,青棠真的离开了? 不会的,她不会离开的! 她凭什么离开! 离了他,这世间她还能依靠谁! “大人,桌上好像是夫人留给你的东西。” 顾云钏快步走到桌前,拿起一看,和离二字像是针一般刺进心脏。 “不会的,青棠不会与我和离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