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夜夜梦狐，白衣惊鸿
光绪三年，秋。
江南扬州府的沈府，正值桂花盛开的时节。庭院里的金桂、银桂开得满枝满桠，甜香顺着雕花木窗飘进书房，却丝毫驱散不了沈砚秋心头的烦躁。
他今年二十四岁，是扬州盐商沈万山的独子，生得眉目清俊，肤白如玉，一手簪花小楷写得飘逸俊秀，诗词书画更是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。可自入秋以来，他被一桩怪事缠得心神不宁——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。
梦里永远是漫山遍野的桃花，粉得像揉碎的胭脂，铺天盖地，连空气里都飘着甜腻的花香。桃花林深处，总有个穿白衣的女子背对着他站着，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到腰际，发间别着一朵淡粉的桃花，风一吹，发丝和花瓣一起轻轻晃动，美得像幅流动的画。
“公子，你来了。”女子的声音轻柔得像桃花瓣落在水面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雀跃。她缓缓转过身，沈砚秋每次都急切地想看清她的脸，可视线总像蒙着一层薄雾，只能看到她肌肤雪白如凝脂，眉眼弯弯似新月，嘴角的梨涡里像盛着春光。最清晰的，是她左手手腕内侧，一枚浅红色的印记，形状像极了狐狸尾巴，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暖光。
每当他想靠近一步，想抓住那抹白衣，梦就会猛地碎掉。他惊醒时，窗外天还未亮，只有枕头上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桃花香，像一场抓不住的幻梦，留下满室怅然。
“公子，又没睡好？”丫鬟春桃端着洗脸水进来，看到沈砚秋坐在床边发呆，眼底的红血丝比昨天更重，忍不住劝道，“都快一个月了，你每天就睡两个时辰，再这么下去，身子会垮的。要不请个道士来看看？说不定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”
沈砚秋摇摇头，接过温热的毛巾擦了擦脸，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些：“不用，只是个梦而已。”话虽这么说，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——梦里女子的温度、桃花的香气、狐尾印记的形状，都真实得不像幻觉，像刻在骨子里的记忆，挥之不去。
这天傍晚，沈砚秋实在心烦，带着春桃去扬州城外的瘦西湖散心。湖面波光粼粼，夕阳把湖水染成金红色，岸边的柳树叶子已泛金黄，随风轻摆。他坐在湖边的石凳上，看着湖面倒映的晚霞，又想起了梦里的桃花林，想起了那个白衣女子。
“公子，买支桃花簪子吧！”一个卖首饰的老妇人挎着篮子走过来，篮子里摆着各式各样的桃木簪子，其中一支格外惹眼——簪子主体雕着一朵盛放的桃花，花旁卧着一只小巧的狐狸，狐狸尾巴翘起，线条灵动，竟和梦里女子手腕上的印记一模一样。
“这簪子……”沈砚秋心里猛地一跳，伸手拿起簪子。桃木的触感温润，雕工精致，狐狸的眼睛用红漆点过，像有光。
“公子好眼光！”老妇人笑着说，“这簪子是用千里之外青丘山的桃木做的，山里的老木匠雕了半个月呢。都说青丘山住着狐仙，这簪子能招桃花，保姻缘！”
“青丘山？狐仙？”这两个词像惊雷，在沈砚秋心里炸开。他追问：“老伯，您说的青丘山，是不是住着涂山氏的狐仙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