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2

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,那头传来男人极度不耐的冷斥:“什么事,我现在很忙!”

“烬川,我......”她干涩开裂的嘴唇刚蠕动发出微弱的气音,就被他更加冰冷急促的话语打断“开会,挂了!”

“嘟…嘟…嘟…”忙音响起干脆利落,她都还未反应过来,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,手机还贴在耳边,仿佛那样就能留住一丝虚幻的温暖。

冰冷的雨水混着额头流下的血水,滑进她的眼睛,一片模糊的猩红。

周围瞬间爆发的、恶意的议论像潮水般将她淹没。

“哟,挂了!家里不管啊!”一个胖大妈撇着嘴,声音尖利刺耳,带着看热闹的兴奋。

“看她那哭肿的眼,浑身脏兮兮的,八成是被男人玩腻了赶出来的吧!”另一个打扮艳俗的年轻女孩揣测着,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。

“说不定是当小三被正主给教训了!年纪轻轻,戴百万镯子,几十万的项链,哪来的钱?”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摸着下巴,眼神猥琐地在她湿透后勾勒出曲线的身体上打量。

“咔嚓!”有人举起手机,毫不避讳地对着她狼狈不堪的样子拍照。

一个穿着时髦、妆容精致的女孩猛地冲出人群,激动地指着她尖叫,声音因亢奋而拔高:“是她!没错!C大那个被六十岁老头包养的校花!逼死原配的那个!论坛照片就是这张狐狸精脸!化成灰我都认得!”

“呸!下贱货色!怎么不撞死你!”一个挎着菜篮的老太太颤巍巍地骂道,朝她的方向啐了一口。

“喜欢被男人撞是吧?刚才就该撞死你!省得祸害人!”

污言秽语像石头一样砸来,甚至有人将喝剩的饮料瓶和烂菜叶朝她扔过来!

黏腻的液体和腐烂的叶子粘在她的头发和衣服上,恶心至极。

姜晚璃死死咬着下唇,几乎咬出血来。

她倔强地抬起头,冰冷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,一一扫过这些狰狞的、充满恶意的、麻木不仁的嘴脸,将它们死死刻进心里!

动静太大把路都堵死,直到交警赶来才驱散了这群野蛮的人群。

医院里,消毒水的味道刺鼻。

医生检查后,面色凝重:“右脚踝严重扭伤,伴有软组织挫伤和轻微骨裂,需要立刻固定,并且必须有家属来接,后续休养很关键,不能再受力。”

需要家属来接?

她蜷缩在冰冷的诊床上,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猫,犹豫再三,指尖颤抖地拨通了父亲的电话。

医生接过电话,语气专业:“您好,是杨志国先生吗?您女儿姜晚璃女士刚刚出了车祸,现在在江城中心医院,伤势需要处理,麻烦您过来一......”

话未说完,电话那头猛地炸起一道尖利刺耳、几乎要穿透话筒的女声,背景音还夹杂着麻将碰撞的哗啦声:“杨志国!谁的电话?!又是哪个不要脸的骚狐狸?!你个杀千刀的没良心的!老娘就在你身边你还敢......”

是父亲的现任妻子。

姜晚璃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,直接伸手拿过医生手中的手机,干脆地摁断了通话。

屏幕暗下去,也像她此刻彻底沉入海底的心。

“医生,我自己能回去。”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没有任何情绪起伏。

“不行!你这脚必须有人接!固定后二十四小时是关键,万一再扭到或者受力,很可能造成永久性损伤!再想想,还能找谁?”医生皱着眉,语气担忧又无奈。

她盯着通讯录上“陆烬川”的名字,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,指尖悬在空中,仿佛按下这个键需要耗费她一生的力气。

最终,那根手指还是落了下去。

铃声依旧固执地响了很久,久到她以为又会是无人接听。

终于,通了。

“我在开会!”男人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,压抑着显而易见的不耐和怒火,背景音异常安静,根本不像是在嘈杂的会议中。

“烬川,你能来医......”她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连自己都厌恶的、无法抑制的哀求。

“姜晚璃!”他猛地打断,语气里是全然的烦躁和厌恶,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紧皱眉头、一脸嫌恶的样子,“你闲得慌是不是?我说了我在谈正事!几个亿的项目!听不懂人话吗?”

又一次,不容置疑地被挂断。

冰冷的忙音像是无形的耳光,狠狠扇在她脸上,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和卑微可笑。

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。

以前总替他找借口,告诉自己他忙,男人事业为重,她应该懂事,不应该打扰他。

直到今天,自己车祸受伤,孤零零躺在医院,无人问津,才痛彻心扉地明白——他不是忙,只是单纯地、彻底地不在意她。她的死活,她的痛苦,在他眼里,比不上他口中一个项目、甚至可能只是一个借口。

陆烬川,你对我,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你爷爷的命令吗?

泪水无声地疯狂滑落,心口像是被钝刀反复切割,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
她像是陷入绝境的困兽,最后一丝理智崩断,不死心地一遍遍重拨那个号码,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
直到听筒里传来冰冷机械的系统女声:“对不起,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......”

她还不放弃,颤抖着手,在通讯录里艰难地找到他助理的号码拨过去。

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,她刚燃起一丝希望,对方却只冷冰冰地丢下一句“陆总在忙,不便打扰”,便迅速挂断。

再打过去,已是无尽的忙音。

在她生命受到威胁、最需要帮助的时候,所有人,她所谓的亲人、爱人,都像避开瘟疫一样,毫不犹豫地、残忍地抛弃了她。

连她视为唯一光亮和救赎的陆烬川,也只是她可笑的一厢情愿和虚幻的镜花水月。

心,彻底死了。

碎成了粉末,风一吹就散,连痛都变得麻木。

也好,以后再也不必费尽心思,去捂这些永远捂不热的冰冷石头了。

她拿出手机,屏幕冰冷的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、狼狈的脸。

她缓慢但异常坚定地,找到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对话框,发出了一条早已编辑好的信息。

“王教授,Z国的研究项目,我参加。”

然后,点开电子报名表,填写信息。

点击提交的瞬间,仿佛卸下了压在身体上的千斤重担,一阵虚脱感袭来,却又带着一丝决绝的轻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