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滚”这个字,像一颗子弹,精准地击穿了我最后一道心理防线。
世界瞬间安静了。
我看着母亲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,看了看一旁欲言又止、最终却只是深深叹口气低下头去的父亲林止。
心,凉透了。
原来,这里从来不是我的家。只是他们的家,而我,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、需要被驱逐的客人。
我没有再争吵,甚至没有再流一滴眼泪。异常地平静。
我转身走进房间,拿出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——其实从手机被砸那天起,我就隐隐有了准备。然后,我走到书房,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存折,那里面是我工作这些年所有的积蓄,也是我最后的底气。
我拉着行李箱,经过客厅,没有看他们一眼,径直走向大门。
“欣芮!你去哪儿!”父亲终于着急地站起来。
丛云珊女士似乎也没料到我会如此决绝,语气有些慌乱,但依旧强硬:“你走!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!”
我停下脚步,背对着他们,轻轻地说:“好。”
然后,我打开门,走了出去,轻轻带上。隔绝了那个让我窒息了三十年的世界。
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,照着我前行的路,虽然未知,但至少,空气是自由的。
3.
离开家的第一个夜晚,我在一家廉价旅馆里度过。
没有想象中的嚎啕大哭,也没有解脱后的狂喜。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。我躺在床上,盯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,感觉自己像一片脱离了树枝的叶子,随风飘荡,不知落向何方。
第二天一早,我开始行动。目标明确:买一辆车,一辆可以移动的、属于我自己的“家”。
经过一番搜索和比较,我相中了一辆二手二手房车。车龄有些老,款式也旧了,但价格在我的承受范围内,关键是,里面床、简易厨房、储物空间一应俱全。
看到它的第一眼,我就知道,是它了。
原车主是个和蔼的大叔,听说我要一个人开着它去旅行,拍了拍引擎盖,说:“老伙计虽然年纪大了,但皮实耐操,陪我去过不少地方。好好待它。”
我办完所有手续,把为数不多的行李搬上车,坐在驾驶座上,抚摸着方向盘,一种奇异的安定感油然而生。我给这个小空间取了个名字,叫“蜗牛の家”。
是的,从今天起,我就像一只蜗牛,将家背在身上,慢慢爬,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归处。
我开始了真正的流浪。
靠着那部卡顿的备用手机接一些要求不高的代练单子,我沿着国道、省道,没有特定目的地开。遇到喜欢的小城就停下来住几天,去当地的菜市场买菜,在房车营地或者安全的停车场过夜。我把沿途的风景、遇到的有趣小事,用文字和图片记录在一个小小的社交账号上,没有告诉任何熟人。那里成了我唯一的树洞。
表面上,我变得坚强、乐观。我会拍下清晨湖面的薄雾,傍晚乡间的炊烟,配上一段看似豁达的文字。但只有我自己知道,每一个深夜,躺在房车狭小的床上,孤独感会像潮水一样涌来,将淹没。我会想起丛云珊女士最后那个冰冷的眼神,想起父亲无奈的叹息,然后整夜失眠。
我害怕这种孤独,却又贪恋这种自由。这种矛盾,撕扯着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