胸口憋着一口气,像是被浸在了冰水里,又冷又沉。陈琳猛地睁开眼,呛咳出声,鼻腔里却窜进一股子霉味混合着劣质肥皂的气息。
不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。
眼前是昏黄的土坯房顶,一道明显的裂缝横亘中央,蛛网黏连。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,铺着洗得发白、打着补丁的粗布床单。阳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木格窗棂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这是……哪儿?
她不是应该死了吗?被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、却卷走了她所有积蓄、最后把她推下天台的男人?那个她曾经叫了十几年“姐夫”的赵建国?
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,伴随着剧烈的头痛。1985年夏天,她刚满二十岁,被家里逼着嫁给了邻村老实的木匠李卫东。
而赵建国,是她姐姐陈芳的未婚夫,一个能说会道、在镇上倒腾些小生意的“能人”。前世的她,就是被赵建国的花言巧语迷惑,背着丈夫与他厮混,最后人财两空,横死街头。
她重生了?回到了悲剧尚未开始的年代?
陈琳猛地坐起身,低头看着自己那双略显粗糙但年轻有力的手,不是后来那双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。她冲到屋里唯一一面裂了缝的镜子前,镜子里映出一张略显苍白但眉眼清秀的脸,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,正是她二十岁时的模样。
真的回来了!
狂喜只持续了一瞬,就被一股冰冷的恨意取代。赵建国!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畜生!现在,他应该还在扮演着完美未婚夫的角色,靠着偷偷摸摸的“投机倒把”积累原始资本,为日后成为风光无限的“赵总”铺路吧?
“琳丫头,死屋里干啥呢?还不出来做饭!想饿死你男人和我啊!”屋外,传来婆婆王桂香尖利的叫骂声,伴随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。
陈琳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腾的情绪。前世,她在这个家里懦弱无能,被婆婆欺压,被丈夫漠视,才会轻易被赵建国的温情攻势俘获。这一世,一切都将不同。
她整理了一下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,推门走了出去。
低矮的堂屋里,婆婆王桂香正叉着腰,瞪着她。丈夫李卫东坐在小凳上,闷头搓着麻绳,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这个家,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“妈,我这就做。”陈琳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,挽起袖子走向灶台。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,她的首要目标是赵建国。
吃饭时,王桂香一如既往地挑剔着咸淡,李卫东依旧沉默寡言。陈琳心思完全不在这里,她竖起耳朵,捕捉着外面的动静。
果然,快到晌午时,院门外传来一阵自行车的铃铛声,接着是一个男人爽朗的笑声:“婶子,卫东兄弟,在家吗?”
是赵建国!
陈琳端着洗碗盆的手微微一紧,指甲几乎要掐进盆沿里。她强迫自己低下头,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恨意。
赵建国推着那辆崭新的“永久”牌自行车进来了,车把上挂着一条五花肉和一瓶白酒。他穿着时兴的的确良白衬衫,头发梳得油亮,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。
“建国来啦?快屋里坐!”王桂香立刻换上了一副热情的笑脸,迎了上去。李卫东也难得地站起身,点了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