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：尘封的小太阳
很多年后，林晚星依然会梦见那个暴雨夜。
空气里铁锈般的血腥味，地上蔓延的、比夜色更浓稠的液体，还有顾夜挡在她身前时，那只颤抖却滚烫的手。
他染着血渍的手掌蒙上她的眼睛，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石磨过。
“别看。” 那是她人生分界线的声音。
之前是灰暗的绝望，之后是……同归于尽般的守护。
— 记忆倒带，回到一切尚未失控的清晨。
天色是一种混沌的、介于黑夜与黎明之间的灰蓝色。
闹钟尚未响起，林晚星便已睁开了眼睛。
与其说是自然醒，不如说是被一种植入骨髓的生物钟，或者说，是被一种弥漫在公寓狭窄空间里的、无形无质却沉重如铁的压力唤醒。
隔壁主卧传来了压抑的、断断续续的啜泣声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。
紧接着，是继父李建国粗嘎的咆哮：
“哭哭哭！一大清早触什么霉头！老子辛苦赚钱养家，看你这张丧气脸就晦气！”
“建国……我不是……只是昨天那笔钱……”母亲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。
“钱钱钱！就知道要钱！” 一声闷响，像是枕头或者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了地上。
林晚星躺在自己那张靠墙的小床上，身体瞬间绷紧，像一只受惊的小兽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。
她盯着天花板上那一道因为楼上漏水留下的、蜿蜒曲折的淡黄色水渍，眼神空洞。
那道水渍像一张扭曲的地图，标记着她生活的疆域——一片贫瘠、潮湿、看不到出口的荒原。
而那时的她还不知道，不久之后，会有一匹来自黑暗的狼，用最笨拙也最决绝的方式，为她撕开一条生路。
她无声地坐起身，动作轻巧得像一片羽毛落地。
狭小的房间除了这张床和一个老旧的书桌，几乎再无他物。
她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校服，布料摩擦皮肤的感觉粗糙而熟悉。
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清秀的脸，五官精致，却像蒙着一层擦不掉的灰霾，眼神里没有任何属于这个年纪的光彩，只有一片沉寂的、逆来顺顺的疲惫。
她抬手理了理额前细碎的刘海，试图遮住更多表情，然后悄无声息地拉开了房门。
客厅里弥漫着一股隔夜的烟味和廉价啤酒的酸馊气。
她目不斜视地穿过客厅，径直走进厨房。
母亲的哭声已经从压抑变成了彻底的无声，只剩下肩膀偶尔的抽动，她正低着头，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——一个摔碎的玻璃杯。
看到晚星出来，母亲飞快地抹了把脸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：“星星起来了？妈这就做早饭。”
“我来吧。”晚星的声音很轻，没什么起伏。
她接过母亲手里的扫帚碎片，又熟练地系上围裙。
冰箱里的食材不多，她拿出鸡蛋、吐司和牛奶，开始准备一家四口的早餐。
煎蛋的滋滋声、烤面包机的跳动声，这些日常的响动，此刻却像在为她内心巨大的寂静伴奏。
“爸爸，我要吃心形的煎蛋！”一个娇嗲的声音打破了厨房的沉默。
是同母异父还没上幼儿的妹妹李娇，她揉着惺忪的睡眼，穿着粉色的公主裙睡衣，像只快乐的小蝴蝶扑到刚刚从主卧出来的李建国怀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