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破败和寂静，反而让晚星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。
在这里，她不需要伪装。
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她在想昨天早上沈煦那个礼貌的点头，想自己当时狼狈逃窜的样子。
那种来自“光明世界”的偶然一瞥，既让她心生卑微的向往，又让她感到无比的压力。
就在这时，一阵压抑的争执声从前方的巷口传来。
晚星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，身体微微绷紧。
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巷口，向内窥视。
巷子深处，几个穿着流里流气的青年围成一个半圈，中间站着一个人。
即使隔着一段距离，晚星也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被围在中心的身影——顾夜。
他穿着黑色的T恤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，身姿挺拔却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戾气。
与周围那几个聒噪叫嚣的青年不同，他沉默着，微微低着头，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，但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绷紧的弧度，都透露出一种危险的、蓄势待发的气息。
他的嘴角有一块新鲜的淤青。
“顾夜，别给脸不要脸！这地方以后归我们罩着了，懂不懂规矩？”一个黄毛青年嚣张地用手指戳着顾夜的胸口。
顾夜缓缓抬起头。
那一瞬间，晚星清晰地看到了他的眼睛。
那双眼睛，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，此刻里面翻滚着浓重的阴郁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戾。
那不是属于校园里少年的眼神，那是属于野生动物的眼神，冰冷，警惕，充满攻击性。
晚星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。
就在这时，仿佛感应到了她的注视，顾夜的目光毫无预兆地越过那几个青年，直直地向巷口射来。
刹那间，两人的视线在昏暗的光线中撞个正着。
晚星只觉得呼吸一窒。
恐惧瞬间攫住了她，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，猛地低下头，转身落荒而逃。
她不敢回头，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。
“他又打架了……”但奇怪的是，除了恐惧，她心中还涌起一种更复杂的情绪。
顾夜那双阴郁狠戾的眼睛，竟然与她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片段重叠起来。
那是很久以前，她还住在老城区。
隔壁搬来了一对奇怪的父子。
那个男孩，总是沉默寡言，身上时常带着伤，眼神怯怯的，又带着一股小兽般的警惕。
记忆的闸门打开了一条缝隙，那个瘦弱、伤痕累累的男孩形象，与眼前这个阴郁叛逆的少年渐渐融合。
他们都叫顾夜。
晚星的心绪更加纷乱。
而此刻，巷子里。
在晚星的身影消失后，顾夜周身那股压抑的暴戾气息似乎更加浓重了。
“滚。”他只吐出一个字，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寒意。
冲突瞬间爆发。
顾夜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，迅速解决了挑衅者。
巷子恢复了死寂。
顾夜靠在斑驳潮湿的墙壁上，点燃一根烟。
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。
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巷口，那个纤细身影消失的方向，久久没有移动。
许久，他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，低低地自语了一句，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和自嘲：
“……还是那么怕我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