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噩梦烙印
深夜,云城之巅,楚氏庄园主卧,万籁俱寂。
“呃啊——!”
一声压抑的、仿佛源于灵魂深处的惊喘撕裂了夜晚的宁静。楚墨风猛地从那张奢华得可以容纳数人的大床上弹坐而起,身下昂贵的意大利真丝床单被他无意识攥紧的手揪扯得皱成一团,如同此刻紊乱的心绪。
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,在透过窗帘缝隙的微弱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泽。他的胸膛剧烈起伏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深切颤栗。黑暗中,他那双通常锐利如鹰隼的眼眸里,此刻没有半分刚睡醒的朦胧,只剩下冰冷的、几乎凝成实质的惊悸,如同一只被困在陷阱中、伤痕累累却依旧危险的野兽。
又是那个梦,十五年了,如同设定好的诅咒,周而复始,永无止境,精准地在每一个他稍显脆弱的夜晚降临。
梦境总是从雷声开始。震耳欲聋的雷鸣,仿佛要劈开整个天地。紧接着是倾盆大雨,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、树叶上,发出令人心慌的噼啪声。
闪电如同扭曲的银蛇,一次次撕裂漆黑的夜幕,瞬间的光明照亮了人间地狱般的场景:一个身穿褪色花格子衬衫的男人,身形高大却佝偻着背,面容在闪电的惨白光芒下显得格外狰狞模糊,唯有那口被劣质烟草熏黄的牙齿和嘴角噙着的一抹残忍冷笑,清晰得刻骨铭心。
男人脚下,是一个刚刨好的土坑,散发着泥土的腥气。他动作粗鲁,像丢弃垃圾一样,将一个瘦小、因发着高烧而意识模糊、浑身滚烫的小男孩,狠狠地扔进了坑里。
泥水四溅。小男孩微弱的、带着哭腔的哀求声,如同受伤幼兽的哀鸣,刚冲出喉咙,就被更大的雨声和男人不耐烦的咒骂无情淹没。
“小杂种,病了就是废品!埋了干净!”
男人沙哑的嗓音像是生锈的锯子在拉扯木头。
一锨、两锨……湿润冰冷的泥土,混杂着碎石和腐叶,无情地泼洒下来,落在男孩单薄的衣衫上,落在他苍白的小脸上,堵塞他的口鼻……窒息感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。绝望的恐惧攥紧了他幼小的心脏……
(记忆闪回 - 楚墨风)
(这不是梦,这是记忆!)
楚墨风的意识在梦魇中挣扎。
(那个土坑……好冷……喘不过气……花格子衬衫……为什么?为什么要埋了我?我只是发烧了……阿璃、小悦、潇潇……她们在哪里?被带走了吗?谁来……救救我……)
幼小的楚墨风在坑底徒劳地蜷缩,冰冷的泥土盖住了他的腿,他的腰……无尽的黑暗和绝望吞噬了他。
“嗬——!”
楚墨风大口喘着气,猛地伸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脖颈,仿佛那致命的窒息感依旧真实存在,绳索般缠绕着他。
十五年过去了,这个噩梦如同附骨之疽,从未放过他。每一次惊醒,都像是被强行拖回那个雨夜,重新经历一遍那种被活埋的绝望与恐惧。
这不仅仅是梦,这是刻在灵魂深处、无法磨灭的创伤记忆,是所有行动的原动力和无法摆脱的阴影。
伸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啪地一声打开了床头灯。柔和昏黄的光线驱散了卧室的浓稠黑暗,却驱不散心底凝结了十五年的寒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