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她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线条冷峻利落的下巴和紧抿的、缺乏血色的薄唇。

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,仿佛自带一个无形的低温领域,将周围的喧嚣与热闹都隔绝开来。周围的旅客下意识地与她保持距离,连海关人员在检查她那本看似普通、却暗藏玄机的护照时,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,态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。

护照上的名字是“Su Yue”,但更多的身份信息,则笼罩在一团精心编织的迷雾之中。

她是苏悦,国际雇佣兵界令人闻风丧胆的顶尖好手,代号“夜莺”,意味着她习惯于在黑暗中行动,且歌声(即她的行动)往往预示着目标的终结。

随着人流平静地走出通道,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风衣口袋里一个硬硬的小包装——那是一包在机场抵达区便利店随手买的、最普通、最廉价的钙奶饼干。这个看似古怪的习惯,从她有能力自主购买食物起,就雷打不动地保持了十几年。

每次得到一包完整的饼干,都会习惯性地、近乎仪式般地将其掰成两半,一半迅速地吃掉,用以补充能量维持生命体征,另一半则会被她小心地保存下来,有时用干净的纸包好,有时就放在口袋里,直到下一包饼干出现。

这个偏执的行为,根源深植于那个暗无天日、充满绝望的岁月里。那个名叫楚墨风的小男孩,在自己也饥肠辘辘、瑟瑟发抖的情况下,省下唯一半块可能已经受潮变软的钙奶饼干,偷偷地、坚定地塞进她这个当时因为恐惧和封闭几乎不会说话的小女孩手里。

那一刻的温暖与守护,微弱如萤火,却在此后冰冷、血腥、只有杀戮与生存的灰色生涯中,成了唯一仅存的人性坐标和活下去的念想。

那半块饼干的具体滋味,早已遗忘在记忆的尘埃里,但那份在绝境中给予的、不求回报的善意,却如同信仰般支撑着她。

(记忆闪回 - 苏悦)

(指尖触碰到饼干粗糙的包装袋,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。)

苏悦的眼神有瞬间的失焦。

(冷……好冷……肚子饿得缩成一团……那个花格子衬衫的男人好可怕……红姐会掐人……墨风哥哥的手很暖……他掰饼干的时候很小心,把大的那边给了我……他说,‘别怕,吃了就有力气了’……后来,我被一个浑身酒气的老头拖走……他好像想救我,被踢倒了……再后来……就是师父了……)

她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饼干,指节泛白。那些记忆是她的噩梦,也是她力量的来源。

通过她所在组织高效而昂贵的情报网络,她已付出相当大的代价,百分百确认了目标——楚氏集团那位年轻的总裁楚墨风,就是她所要找的人。

她没有丝毫犹豫,在接到确认信息后的第一时间,便以最高效率处理完手头未完成的任务,清除了所有痕迹,直接订了最早的航班回国。

目标明确得如同出膛的子弹,轨迹清晰,无可更改——找到他,确认他,然后,携手清算那笔拖欠了十几年的血债,让所有该下地狱的人,一个不少地去报道。

她面无表情地拦下一辆普通的出租车,拉开车门,动作流畅地坐进后座,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、冰冷的声线报出目的地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