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牛镇东头的清风观,破得能漏进半扇月亮。
陈野缩在道观门后的竹椅上,脚边扔着个空酒坛,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,正眯眼瞅着路过的小媳妇。见人看过来,他还嬉皮笑脸地吹了个口哨,惹得人家红着脸骂句“登徒子”,他倒乐呵,晃着二郎腿嘟囔:“这腿型,比观里那棵歪脖子松直溜多了。”
“陈野!”
后殿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吼,老道士玄尘拎着拂尘冲出来,胡子都气翘了:“让你去镇西头买米,你倒好,在这儿耍流氓!米呢?酒坛子倒是多了个空的!”
陈野慢吞吞坐直,把狗尾巴草吐在地上,摸了摸后脑勺:“师父,不是我不去,王屠户家那傻儿子拦路,说我上次摸了他家狗,要我赔二两肉。我跟他讲道理,他不听,我就……”
“你就把人揍了?”玄尘气得拂尘都抖了,“那是二两肉的事吗?你把人鼻梁骨打断了!人家娘都堵到观门口哭了!”
“嗨,谁让他先动手的。”陈野满不在乎地站起来,拍了拍道袍上的灰——那道袍洗得发白,袖口还破了个洞,露出里面一截结实的手腕,“再说了,我也没白揍他,我看他家狗眼睛发红,像是招了东西,顺手给驱了,没要他钱就不错了。”
玄尘噎了一下,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。这徒弟是他十年前在山门口捡的,当时才丁点大,怀里揣着块破玉佩,不哭不闹,就是眼神贼亮。本以为是块修仙的好料子,结果养了十年,没见着半点仙风道骨,倒学了满肚子市井气,喝酒赌钱样样来,就唯独看“脏东西”的本事,比他这正经道士还厉害。
正说着,观门口传来一阵喧哗,几个壮汉抬着个担架,后面跟着个穿绸缎的胖子,哭丧着脸往观里冲:“玄尘道长!救命啊!我家闺女快不行了!”
是镇东头的李大户。陈野挑了挑眉,往后退了两步,抱着胳膊看戏。
玄尘赶紧迎上去,掀开担架上的布帘,只见里面躺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,脸色惨白,嘴唇发青,双眼紧闭,胸口微弱地起伏着。一股淡淡的腥气飘过来,陈野鼻子动了动,眉梢挑得更高了——不是病,是撞了“水鬼”。
“李员外,令嫒这是……”玄尘皱着眉,伸手要去探姑娘的脉搏。
“道长您快救救她!”李大户扑通一声跪下,“昨天她去河边洗衣裳,回来就成这样了,找了镇上的神婆来看,说是中了邪,跳了半天大神也没用,反而更严重了!”
话音刚落,观门口又挤进来个穿花衣的婆子,手里拿着个桃木剑,尖着嗓子喊:“李员外!你怎么把人往这破道观带?这小道观的道士能有什么本事?我这还没跳完大神呢!”
是镇上的马神婆。陈野嗤笑一声,这婆子平时就靠装神弄鬼骗钱,上次有户人家孩子吓着了,她硬说是被狐狸精缠上,要人家杀了刚下崽的母狗献祭,结果被陈野当场拆穿——那孩子就是白天看了杀猪的,吓着了,陈野拿了块糯米糕哄了哄,当晚就好了。
马神婆看见陈野,眼睛一瞪:“你这混小道,笑什么笑?上次坏我好事还没找你算账呢!”
“我笑你拿着块破木头片子,也敢说自己能驱邪。”陈野抱着胳膊,慢悠悠地走过来,“李姑娘这是撞了水鬼,你跳再多大神也没用,再跳下去,人就真没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