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书房离静安宫很远，我走了很久。
到的时候，我被拦在了门外。
“太子殿下正在里面练习书法，陛下吩咐了，让您在外面候着。”
这一候，就是一个时辰。
从日中，到日暮。
我终于被允许进去。
一进门，我就看到了一幅“其乐融融”的画面。
顾承渊坐在书案后，手里握着顾衡的小手，一笔一划地教他写字。
而周子烟，就站在一旁，温柔地为他们研墨。
他们看起来，才像是一家三口。
我才是那个多余的外人。
“衡儿。”
我喉咙发干，轻声唤他。
那个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，那个我倾注了所有爱意的孩子，闻声抬起头。
他的眼神很平静，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。
“废后沈氏，你来做什么？”
我的心脏被这句称呼狠狠刺穿。
废后沈氏。
不是母后。
顾承渊放开顾衡的手，满意地看着自己的“杰作”。
“衡儿是未来的天子，必须学会摒弃不必要的感情。他属于江山社稷，不属于你。”
周子烟也柔声附和：“是啊，姐姐。太子殿下如此懂事，知道以国事为重，你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。”
我没有理会他们。
我的眼里只有我的儿子。
“衡儿，你过来，让母后看看你。”
顾衡却往后退了一步，躲到了顾承渊的身后。
他看着我，用一种稚嫩却冰冷的声音，一字一句地背诵。
“帝王之道，在于无情。亲疏远近，皆为尘埃。唯有江山，方为永恒。”
这是顾承渊教他的。
这是我那个曾经会在我怀里撒娇，说最喜欢母后的孩子。
现在，他亲口告诉我，我是他应该摒弃的尘埃。
我看着他，许久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。
“好。”
我说。
“你学的很好。”
我转身，不再看他一眼。
我怕再多看一秒，我维持了这么久的平静，就会彻底崩塌。
走出御书房的门，我听到里面传来周子烟娇俏的笑声。
“陛下，您看，衡儿多聪明啊！这么快就懂得了为君之道。不像有些人，只会用感情牵绊他。”
顾承渊低沉的笑声随之响起。
“那是自然。他是我顾承渊的儿子。”
是啊。
他是你顾承渊的儿子。
只是，不再是我的了。
4.
出宫的日子到了。
我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押着，换上了一身最粗糙的麻衣。
那料子磨在皮肤上，又痒又痛。
她们搜走了我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，连我母亲留给我的一支木簪，都被其中一个嬷嬷蛮横地抢走，插在了她自己油腻的发髻上。
“一个废后，还戴什么首饰？这好东西，给你也是浪费了。”
她得意洋洋地说。
我没有反抗。
周子烟盛装打扮，来为我“送行”。
她穿了一件火红的宫装，上面用金线绣着展翅的凤凰。
那凤凰的图样，是我当年亲手画的，我曾以为，会穿在自己身上。
“姐姐，这件衣裳好看吗？”
她在我面前转了一圈，裙摆飞扬。
“陛下亲自找人赶制的，他说，只有我才配得上这世间最耀眼的颜色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