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

皇帝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,正欲发作,派去侯府传旨询问的内侍急匆匆赶回,跪倒在地,尖声道:

“启禀陛下,奴婢方才前往永安侯府,得知……得知侯府夫人王氏,昨夜突发急症,已然……已然薨了!”

“侯爷悲痛过度,正在府中处理丧事,故而请假未能上朝……”

“什么?王氏死了?”皇帝一愣,这个消息太过突然。满朝文武也是一片哗然,议论声更大了。

张谦更是傻眼了,一口气堵在胸口,差点没喘上来。

人家老婆死了?正在办丧事?

自己这个时候抓着人家儿子打人的事情不放,似乎……似乎有点……

皇帝揉了揉眉心,也觉得有些棘手。臣子家里正办丧事,还是正室夫人亡故。

这个时候强行把人叫来朝堂上对质其子殴斗之事,于情于理都有些不近人情,显得他这个皇帝太过刻薄。

他看了一眼下面脸色憋得通红的张谦,叹了口气,摆摆手道:

“罢了。永安侯府新遭丧事,朕亦深感惋惜。张爱卿,此事……容后再议吧。”

“待永安侯处理完丧事,朕再召他问话。”

张谦张了张嘴,还想说什么,但看到皇帝脸上那不容置疑的神色,以及周围同僚们投来的微妙目光。

最终只能把满腹的冤屈和怒火硬生生憋了回去,憋得脸色由青转紫,差点内伤。

“臣……遵旨……”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三个字,灰溜溜地退回了班列之中。

一场原本针对永安侯府的凌厉弹劾,就这样被一桩突如其来的“丧事”巧妙地化解于无形。

皇帝看着退下的张谦,目光微微闪动,心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。

王氏死了?

赵昆也死了?

还都是突然死亡?

这永安侯府……最近未免也太“热闹”了些。

金銮殿上的风波暂时平息,但皇帝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。

又过了两日,一名太监匆匆入殿禀报:

“启禀陛下,禁军副统领赵昆,已连续两日未至营中点卯,亦未告假,不知所踪。”

皇帝原本正在批阅奏章,闻言猛地抬起头,眉头紧锁:

“不知所踪?堂堂禁军副统领,岂能无故缺职?派人去他府上寻过了吗?”

“回陛下,已经派人去过了。赵府家人也说不知其去向,只说前日晚间出门后便再未归家。”太监小心翼翼地回答。

皇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将手中的朱笔重重一搁:“岂有此理!玩忽职守,视军规如无物!真是反了他了!”

他心中那丝疑虑更深,王氏暴毙,赵昆失踪,这两件事发生在几乎同一时间,未免太过巧合!

“给朕去找!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朕找出来!”皇帝的声音带着怒意,

“待他回来,朕定要重重责罚,以儆效尤!”

“是!奴才遵旨!”太监吓得连忙躬身退下,传令去了。

皇帝独自坐在龙椅上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目光深邃。

永安侯府……赵昆……这潭水,似乎比想象的要深。

……

与此同时,永安侯府内一片缟素,哀乐低回。

灵堂布置得庄严肃穆,白幡低垂,香烟缭绕。

前来吊唁的宾客络绎不绝,但大多神色平静,甚至有些心照不宣的微妙。

毕竟大夫人王氏的“急症”太过突然,京城各大势力多少都听到些风声,只是无人点破。

作为“孝子”的李斯,披麻戴孝,跪坐在灵堂一侧的蒲团上。

然而,与周围压抑悲伤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是,他竟歪靠着柱子,双眼紧闭,发出均匀而轻微的鼾声,竟是……睡着了?

这般景象,看得前来吊唁的宾客们面面相觑,神色各异,却无人敢出声打扰这位如今在侯府内权势熏天、行事乖张的二少爷。

就在这时,一道纤细的身影,同样身着素服,却难掩清丽姿容,出现在了灵堂门口。正是苏婉清。

她目光在灵堂内扫过,很快便落在了呼呼大睡的李斯身上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,随即快步走了过去。

她轻轻跪坐在李斯身边的蒲团上,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。

李斯睡眠极浅,立刻惊醒,眼中闪过一丝凌厉,待看清是苏婉清时,才缓和下来,打了个哈欠,慵懒地问道:

“你怎么来了?”

语气平淡,甚至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。

苏婉清微微低下头,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大胆的意味,低声道:

“我…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,未来婆母去世,自然该来吊唁守孝……”

李斯挑了挑眉,似乎觉得这个理由有些好笑,打断她:“说人话。”

苏婉清脸颊微红,咬了咬唇,声音更低了,几乎如同耳语:

“我…我想你了……而且,我知道你其实……心里高兴得很,肯定‘伤心得’睡不着觉,特意过来……陪陪你,伺候你。”

李斯闻言,愣了一下,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,露出一抹真实的笑意,他伸手捏了捏苏婉清的下巴:“啧,还是你懂我。”

苏婉清被他这轻佻的动作弄得脸更红了,却并没有躲闪,反而柔顺地低下头。

接下来,在这庄严肃穆的灵堂上,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:

披麻戴孝的“孝子”李斯,重新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,懒洋洋地歪靠着。

而身为尚书千金的未过门儿媳苏婉清,则跪坐在他身侧,小心翼翼地端起旁边小几上的温茶,试了试温度,然后才递到李斯嘴边。

李斯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。

喝完茶,苏婉清又放下茶杯,伸出纤纤玉手,开始轻柔地为李斯捶打肩膀,捏揉手臂,动作细致体贴,仿佛只是在自家闺房内伺候夫君一般。

周围前来吊唁的宾客和下人们看到这一幕,无不目瞪口呆,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。

但看到李斯那副坦然受之、甚至有些享受的模样,谁也不敢多说什么,只能纷纷低下头,假装什么都没看见,心中对这侯府二少爷的跋扈和这位苏小姐的“贤惠”有了新的认知。

哀乐声中,李斯闭着眼,享受着美人的伺候,仿佛周遭的悲伤与他毫无关系。

而苏婉清,低眉顺目,尽心伺候,只是偶尔抬眼看向李斯时,眼底深处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和一丝……认命般的依附。

灵堂内的诡异平静并未持续太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