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离不算近，面目模糊，只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和走路的姿态。
是他吗？不对，我为什么会觉得是他?
念头一闪而过，但饥饿的胃和赶路的念头立刻占了上风。我收回目光，没太在意，继续随着人流往前走，脑子里盘算着待会儿要打什么菜。
距离在无声地缩短。
五步，三步，一步……我们即将擦肩而过。
然而，就在身体交错的瞬间——一种奇异的同步发生了。
仿佛被同一根看不见的细线轻轻牵扯，我们两人的头，竟在同一时刻，极其自然地、极其轻微地朝对方的方向偏转了一下。
目光，毫无预兆地、再一次精准地撞在了一起。
真的又是他。
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极其短暂的暂停键。
周围攒动的人头、远处食堂模糊的轮廓……所有背景瞬间虚化、淡去。
视野里只剩下那双眼睛。
但这一次，那双几乎总是沉静如深湖的眼眸里，清晰地映出了剧烈的波动。
我看见他的瞳孔，好似在目光相接的千分之一秒内，骤然放大！
漆黑的圆形边界迅速向四周扩张，几乎吞噬了虹膜原有的温润色泽，显露出一种毫无掩饰的惊愕，以及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、全然的专注。
仿佛在那一瞬间，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意外的对视牢牢攫住，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同样愣住的我。
那瞳孔放大的景象，像一道无声的电流，猛地窜过我的脊柱，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。
我们像两个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，僵在原地，维持着擦肩而过的别扭姿势，目光死死地纠缠着。
周围灰白模糊的背景里，时间失去了流动的刻度，只剩下那双因极度震惊而放大的瞳孔，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，要将彼此的灵魂都吸摄进去。
这凝固般的对视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两秒，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。
随即，几乎是同时，仿佛被那旋涡巨大的排斥力猛地弹开，我们像是被无形的烙铁烫到，猛地、慌乱地同时别开了脸！动作仓促得近乎狼狈。
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上瞬间腾起的热度，以及心脏在胸腔里失序狂跳的钝痛。余光瞥见他好像嘴角抽动但欲言又止，似乎也踉跄了半步，随即加快脚步，几乎是逃似的融入了人流。
一种从未有过的、黏糊而怪异的感觉包裹着我。
明明我正和同桌快步走向食堂，脚下踏着坚实的地面，周遭是喧闹的人流，我明明是在真实地感知着世界，可刚才擦肩而过的那一刹——时间仿佛真的被抽走了几帧，人好像变得轻飘飘的，像一只漂浮在空中的风筝，一切感受突然变得那么的失重，那么的不真实。
我甚至不确定自己的腿是否还在机械地向前迈动，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，在剧烈地、失序地擂动，撞得肋骨隐隐发痛。
那双骤然放大的瞳孔，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，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眩晕的回响，反复冲刷着我的神经。
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，混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、隐秘的战栗，像冰冷的藤蔓，紧紧缠绕上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