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一滴离别泪,像无根的浮萍在忘川中漂泊数载,我无法与忘川河水融为一体,每日摇桨的摆渡人说,我有执念,只有执念化解,我就会变成一滴普通的水,融入忘川河。我不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,我只有一段记忆:纷飞的大雪,洋洋洒洒地落到我的眼睛里,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离去的背影,钢刀,蓝衣,匆忙而决绝,我从眼角垂落,寒冷的空气从四周开始将我冰冻,像被荆棘爬满全身。记忆到此为止,而我始终记得与这个世界离别的那天是多么的寒冷刺骨。
又过数载,我在忘川中被无数顺流的水滴推搡的时候,看到远处一点晶光,引起我的好奇,我在水流里涌动,顺势向那点亮光冲去,而那点晶光似乎也感受到我的存在,努力地抵制着流势,等待着我。
终于,我冲到了晶光面前,惊喜地发现,这也是一滴泪,与我同源的泪,与我一样都是圆如珠玉,我们相互吸引着,小心翼翼地接触,逐渐融为一体,一段崭新的记忆缓缓展开:狠狠地咬着布巾闷声用力,极致的腰酸冲淡其他的感官,身体里发出撕裂般的细微声音,粗糙的双手从肚子上用力向下一推,一瞬间,神奇的发现,上一刻折断身体般的腰酸消失了,全世界似乎都安静了,所有感觉都消失了,朦胧间,看到旁边的布衣妇人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,比一只猫儿大不了多少,那个孩子被一身白乎乎的胎脂包裹着,丑丑的样子,却让我不禁绽开笑容,一滴喜极而泣的泪跳跃着离开眼眶,在灯光里像闪耀的星星,把这一刻的喜悦刻在灵魂里。
带着两份记忆,我变大了一点,继续在忘川里漂流着,却没有从前的迷惘,一份小小的希望像小星星一样种进我心里,期待着与下一份记忆汇合。
又过了许多年,看着摆渡人的船无数次掠过我的身边,终于,我在他的渡船上找到了,那渡船上常年挂着一盏黑乎乎的油灯,油灯下挂着与其风格极其不相符的一块六角水晶,水晶里有一滴形状扭曲不规则形状的眼泪。平时,我不曾注意,而这次那灯在路过我旁边的时候,灯下的水晶闪了闪,让我感应到了同源的呼应。
我追逐着渡船,请求摆渡人将水晶里的眼泪给我,他却像没有听到一般,快速地摇着船桨离开,此后,我日日等待,日日请求,终于,摆渡人叹了口气,对我说,同源的眼泪一共有七滴,都在这忘川河中,等六滴眼泪融合,便将这第七滴泪还给我。
我欣喜若狂,快乐地在水面上跳跃奔跑,头也不回地着急继续寻找着其他的眼泪,浑然不知,背后那船桨重重地拍打着河面,激起了无数水花。
又过数载,我终于在茫茫忘川中遇到了一滴同源的泪,它不像我这样圆润,微微有些椭圆,内里也不是很透亮,全身密密麻麻细小的纹路,我小心地靠近它,它也怯怯地靠近我,慢慢的,我们融合了,一段记忆也慢慢地展开。
一摞摞的账本,挑灯核对,眼睛酸涩疲惫,却不敢有一丝遗漏,一夜过去,天微亮,看着婆母房里的嬷嬷,过来催我晨昏定省伺候婆母起床,将账本妥善放好,我拖着疲惫的身体,小心地伺候着婆母,婆母脸色不好,说话也是棉里带针,看来对我颇为不满,我默默地低头听着婆母的碎碎念,胸口的郁气堵的隐隐作痛。好容易回房后,揉揉酸涩的眼睛,头也昏沉沉的,我看了看放账本的箱子,沉沉地叹息一声,一滴心酸泪缓缓地流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