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
回到义庄,拴上门,那股子从李员外家带回来的阴寒气还没散。油灯的火苗儿忽闪忽闪,把我和赵大志的影子拉得老长,投在墙上,张牙舞爪的。

我把那邪玉小心翼翼放在屋子正中的破木桌上。离了李员外的身,它反倒不那么冰手了,只是幽幽地泛着黑光,里头那些血丝一样的东西,好像慢了点,不再那么急吼吼地乱窜。

赵大志离桌子八丈远,抻着脖子看:“镇哥儿,这玩意儿……真能帮咱对付乱葬岗那老煞?”

“说不准。”我盯着那玉,“瘸子张想要,说明它有点用处。是毒药还是解药,得试过才知道。”我手腕上的“恶煞印”还在隐隐作痛,但奇怪的是,靠近这玉的时候,那针扎似的灼痛感,好像被一股凉气压下去些许。

我尝试着,慢慢伸出右手食指,想去碰碰那玉面。

“别!”赵大志尖叫一声,扑过来想拉我胳膊。

就在我指尖即将触到玉面的刹那,那玉猛地一震!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阴寒煞气,像根冰锥子,顺着我指尖就扎了进来!

我整条右臂瞬间麻木,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眼前景象全变了——

不再是义庄!四周是翻滚的黑雾,鬼哭狼嚎的声音往耳朵里钻。黑雾里,一个穿着前朝破烂官服、满脸怨毒的身影,张着黑洞洞的嘴,直扑我面门!就是乱葬岗那槐荫老煞!它怎么会在这玉里?!

我吓得魂飞魄散,想退,脚像钉在地上。眼看那鬼爪子就要抓到我喉咙……

“镇哥儿!醒醒!”

赵大志带着哭腔的吼声像道雷劈进我耳朵。我猛地一激灵,眼前幻象消失,还是那间破义庄。我手指还僵在半空,离那玉只有一寸远,冷汗已经把后背湿透了。

“咋了咋了?你刚直勾勾的,喊你也不应!”赵大志脸白得像纸,死死拽着我胳膊。

“这玉……不对劲!”我喘着粗气,心口怦怦跳,“它里面……有那老煞的影子!能迷人心窍!”

刚才那一下,要不是赵大志吼那一嗓子,我可能就着了道了。这玩意儿太凶,直接触碰不行。

我想起爷爷笔记里提过一嘴,对付有灵性的凶物,尤其是玉器这类能温养魂魄的东西,可以用血试试,但不能乱用。至亲之血可能唤醒善灵,而生人精血,有时反而会刺激凶性。

我的血肯定不行。至亲?我爹娘早没了。

等等……我看向惊魂未定的赵大志。这胖子命格奇特,傻人有傻福,他的血……会不会有点不一样?

“胖子,过来。”我朝他招手。

“干……干啥?”赵大志警惕地看着我,又看看那玉,直往后退。

“怕什么?又不要你的命。”我拿出个小瓷碗和一把小刀,“滴几滴血进去。”

赵大志一听要放血,脑袋摇得像拨浪鼓:“不行不行!俺晕血!再说,俺这血有啥用?”

“你命硬,运气好,说不定能镇住它。”我懒得跟他多解释,一把抓过他胖乎乎的胳膊。他杀猪似的叫起来,但我手快,刀尖在他指腹上一划,挤了几滴血进碗里。

血珠落在碗底,鲜红透亮。我屏住呼吸,用一根干净的木筷,蘸了点赵大志的血,极其缓慢地,朝着那邪玉点去。

筷尖带着血珠,轻轻碰在玉面上。

“滋——”

一声轻微的响动,像是冷水滴进热油锅。那玉身上的黑气猛地翻滚起来,里面的血丝疯狂扭动。但这一次,没有阴寒煞气反扑。反而那黑气像是遇到了克星,稍稍退散了一些,玉本身那种温润的光泽,隐约透出来一点。

有门儿!

我手腕上的“恶煞印”传来的刺痛,又减轻了几分。

赵大志也忘了疼,瞪大眼睛看着:“咦?好像……没那么吓人了?”

我心中狂跳。赵大志这傻小子的血,竟然真能克制这玉里的凶煞之气!虽然只是暂时的,但这说明,这玉或许真的能被驾驭!

我再次尝试,这次胆子大了点,用指尖隔着那层薄薄的血迹,轻轻拂过玉身。一股冰凉的气息顺着手臂蔓延,但不再是那种充满恶意的侵袭,而更像是一股……沉睡的力量被稍稍引动了一丝。这股冰凉的气息流到手腕,与“恶煞印”的煞气相互抵消,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。

“胖子,”我压下心头的激动,看着赵大志,“咱可能……捡到宝了。”

“宝?”赵大志眨巴着眼,“这邪门玩意儿算啥宝?”

“它能压住我手上的印记。”我抬起手腕,那圈青黑色似乎真的淡了一点点,“虽然不知道能管多久,但有了它,咱们去乱葬岗找‘蚀阴草’,就多了几分把握!”

“还要去乱葬岗啊?”赵大志刚亮起来的眼神又垮了。

“不去,等这印记发作,咱俩都得玩完。”我收起邪玉,用一块干净的红布包好,贴身放着。那冰凉的触感隔着衣服传来,让我精神一振。

“准备一下,明天一早,再去会会那‘槐荫老煞’。”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,心里有了个模糊的计划。这邪玉和那老煞同源,或许……能靠它找到老煞的弱点。

赵大志哭丧着脸,但没再反对,只是嘀咕着:“俺得再去弄点黑狗血……多弄点……”

这一夜,我握着那块邪玉,睡得并不踏实。半梦半醒间,总感觉有个穿着官袍的模糊影子在远处盯着我,眼神怨毒,却又带着一丝……忌惮。

是因为我身上的玉?还是因为赵大志那几滴血?

天,快亮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