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。
陆家人出门上工的时候,西屋门没有打开。
不过他们也只是嘟囔一下赵惜云这一次气性还挺大之后就离开了,并没有放在心上。
赵惜云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出门。
她今天要想办法搞到去随军的介绍信。
下溪村能开介绍信的就两个人,一个是老支书,一个是大队长。
老支书年过半百,整日拿着一根老烟枪,看人能直看到人心里去,在他面前撒谎,赵惜云没有把握。
她只能去找大队长。
“大队长,我...我想开个介绍信去城里邮局寄信。”赵惜云牵着两个女儿状似平常的说。
大队长扫了一眼面前的三人,叹口气,昨天的事情他也听人说了。
他以为赵惜云是想去邮局写信给陆振霄,请他帮忙收拾陆家人。
将介绍信开好,好心劝道:“人啊,只有自己立起来才行,伟人都说了,妇女能顶半边天。”
赵惜云点点头,她知道的,从前是她脑子不清楚,现在她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。
大队长也不是第一次对她说这话了,他也不抱希望这一次人能听懂。
去镇上的一路都没有碰到其他人。
“要不要抱?”赵惜云蹲下看着两个女儿。
两人摇头拒绝:“自己走,我们自己走!”
到镇上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,赵惜云带着孩子去国营饭店吃饭。
身上钱不多,三人只一人买了一个大包子。
要是等会手表卖不出去,她那三十七块八毛五就是她们去随军的路费了,要省着点花。
镇上的黑市水深,赵惜云本不该将女儿也带进来,但是她更不放心让女儿自己待在外面,只能将人带进来。
母女三人头脸都包的死死的,只露出一双眼睛。
黑市之中人不多,大多是在卖一些粮食器具。
赵惜云逛了一圈心中有数,手表这东西,来买粮食的散客怕是吃不下。
又逛了一圈,她就锁定了有实力的人,黑市街尾那摊子上面的种类最是丰富。
有人来摊子前,黑子百无聊赖招呼一声:“要什么自己看。”
他不是这个摊子的主人,只是一个看摊卖货的,这摊位是他大哥的。
赵惜云拉起袖子,露出手表一角:“小兄弟...我这儿...”
黑子大哥是这黑市幕后组织者之一,传闻跟革委会一把手也有点关系,能在每一次排查前得到信儿顺利溜走。
只是再厉害也难过美人关,他大哥这正烦着呢,他那未过门的嫂子就想要一块梅花牌的手表。
找遍了关系也得不到一张手表票,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,被他黑子撞到了。
“你跟我走?”黑子低声说一句。
又让隔壁摊位的人帮忙看下摊子。
见赵惜云没有跟上来,看到女人脚边的两个小女孩,他明白了她的顾虑。
黑子没有为难她:“那成,你在这儿等我。”
赵惜云松口气,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。
黑子进到街尾的一个平房之中,不过三五分钟,他身后跟出来一个男人。
“是你要卖手表,梅花牌的?”
赵惜云点头,将手表递过去,“还很新,没有戴过几回的。”
确实很新,这手表不过才寄过来半个月,不仅是赵惜云不舍得戴的原因,更是因为每次一戴,小姑子都会阴阳怪气半天,索性就锁进柜子里面了。
“毕竟不是全新的,但你这不要票,我给你一百五,其中三十是票钱。”男人也很果断,毕竟能碰到这个成色的梅花表不容易。
“算一百,其他五十你帮我留三张今天最晚一趟去海市的火车票。”
男人深深看了眼面前这三个包的严严实实的人:“成!”
从他们这儿去海市途中要在省城转一趟车,三张车票总共也不过三十块钱。
交易达成。
表卖出去了,赵惜云也不停留,拿着钱往村赶。
现在就剩下去海市的介绍信还没解决了。
“大队长!”
赵惜云淌着两行清泪进到了大队部。
“这是怎么了?”大队长被她唬了一跳。
“我刚去邮局打电话,振霄...振霄他做任务受伤了......”
赵惜云进到大队部才发现老支书居然也在,她不敢抬头看他,只能一个劲儿的垂头流泪。
“什么时候的事儿啊?”听到是全村唯一的出息人出事了,大队长一下都没怀疑立马担心起来。
“就前几天的事儿,大队长我想去看看振霄...”
“我一去打电话,他们跟我说振霄不在,在医院住着呢,你说振霄那边就他一个人,现在还受伤了,这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呢?”
她边说边抹泪,脚边两个小姑娘也仰头看着大队长流泪。
“这......”
大队长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老支书没有立马答应。
“大队长,我丈夫保家卫国,现在受伤了,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在医院呢?”
“大家不都说吗?不能让战士流血又流泪,万一我家振霄有个万一,好歹让我的孩子看看她们的爸爸...”
“让她们知道她们的爸爸是个英雄。”
赵惜云想到日后自己两个女儿的未来,眼泪如同流水一样的往下淌。
被妈妈的眼泪吓到了,两个女儿没有哭出声,只陪着妈妈默默掉眼泪。
大队长手脚都麻了,这要是不清楚状况的,不会认为他欺负她们母女吧。
老支书敲了敲烟杆,咳嗽一声:“话说的不错,不能让战士流血又流泪,给她开介绍信。”
“可是...陆家那边...”
整个下溪村谁不知道陆家啊,这赵惜云走了之后,他们家可就少了一大笔钱。
陆振霄当时职级够了之后本想让赵惜云去随军,只不过陆家人不让罢了。
“陆家要是来人就让他们来找我。”
老支书一敲烟杆,看两个小姑娘还在面前收敛一下没说脏话。
这陆家人不干人事,他们也不能寒了振霄那小子的心,之前是赵惜云自己没想清楚。
现在她自己明白过来了,老支书也愿意帮一把。
说什么振霄受伤了,肯定是借口罢了。
他们大队部就有电话,要是振霄受伤要人照顾为什么不打来大队部?
薄薄两张纸捏在手里,赵惜云的心一下就安定下来了。
今晚最晚一趟火车是下午六点,离现在不过剩下四个小时的时间,从村里去镇上要留一个小时。
午时刚过,陆家人都在地里,不敲下工铃村里人不会回村,会被扣工分。
赵惜云回到陆家:“你们去后院将所有的黄瓜、豆角和地上的菜都拔了。”
两个女儿点头。
她自己则是去厨房将所有的面粉、鸡蛋和猪油都拿了出来,这些东西又重又不好拿,她全给做成了大饼。
撬开小姑子陆双双的房门,衣柜里面放着好几件新衣裳,这都是陆振霄寄给女儿的布料,全被陆双双抢了。
墙边放着一双小皮鞋,这是她结婚那天穿的,明明陆双双脚大一码也穿不了,为了不让赵惜云穿,宁愿放在她房里积灰。
她全都放在陆双双的床上,用床单一裹就给搂走了。
后院养的两只老母鸡她也没放过,捆上双脚装进麻袋里。
最后,赵惜云去了陆父陆母房间的墙角下面挖出了陆父藏的私房钱,她在家中每日干家务也不是白白干的。
赵惜云趁着下溪村下工之前,挑着担子带着两个女儿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