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

幽蓝与墨黑的光瀑在骸骨祭坛上空疯狂绞杀、湮灭,每一次碰撞都如同巨神的战锤砸落渊底!恐怖的冲击波裹挟着粘稠的阴寒水流,如同无数条狂暴的巨蟒,狠狠撕扯着祭坛基座上那两个渺小的身影。

“噗——!”

明月又是一口鲜血喷出,温热的液体溅在沈夜冰冷的脸上。她护在沈夜身上的月华清辉如同被狂风肆虐的烛火,剧烈摇曳,随时可能熄灭。强行中断与祭坛的沟通,加上硬抗神怨冲击的反噬,让她本就枯竭的本源道韵濒临溃散边缘。银白的长发失去了光泽,如同枯萎的月光草,在水中无力地飘散。

沈夜左眼的暗金竖瞳在能量风暴中艰难睁开,视野里是明月苍白染血的脸,和那双因剧痛而微微涣散的银白瞳孔。一种从未有过的、尖锐的刺痛感,猛地刺穿了他被魔气与仇恨层层冰封的心脏!比魔气反噬更痛!比肉身创伤更甚!

“走……”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,用尽残存的力量想要推开她。这具被魔尊诅咒的残躯,不该成为她的拖累。

明月却死死地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住他,银白的眸子透过混乱的能量乱流,死死盯住祭坛顶端那剧烈波动的幽蓝漩涡核心!她的声音虚弱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:“玄水精魄……要出来了!这是……唯一的机会!”

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语,祭坛顶端那漩涡状的幽蓝核心,在神怨的不断冲击下,光芒骤然暴涨到一个极限!核心深处,仿佛有什么东西再也无法承受这内外交困的压力,发出了无声的哀鸣!

“嗡——!”

一道凝练到无法形容的深蓝色光柱,如同压抑万载的火山,猛地从核心处喷薄而出!光柱所过之处,连狂暴的神怨黑气都被短暂地净化、驱散!一股至阴至净、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污秽的浩瀚气息,瞬间弥漫了整个渊底!

那光柱的核心,悬浮着一枚拳头大小、通体流转着深邃幽蓝光晕的晶体!晶体呈完美的水滴状,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在旋转、生灭,散发着纯粹到极致的太阴本源之力!正是天地奇珍——玄水精魄!

然而,这枚本该纯净无暇的精魄,此刻却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!在它那深邃幽蓝的晶体核心深处,赫然缠绕着几缕如同活物般蠕动、散发着不祥污秽气息的……暗金色丝线!

那是沈夜为了重创洛璃、污染其鲛珠时,强行抽取自身心脉精血混合魔尊之力凝聚的魔血秽气!这污秽的气息,竟在玄水精魄被神怨冲击、力量外泄的瞬间,如同跗骨之蛆般,顺着精魄散逸的气息,反向侵染了进去!

“不……!”明月银白的瞳孔骤然收缩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!玄水精魄被魔气污染了!

精魄现世,神怨的攻击瞬间变得更加疯狂!无数墨黑的怨气水箭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,调转方向,放弃了攻击祭坛光壁,全部朝着那枚悬浮的、散发着诱人气息的玄水精魄疯狂攒射!它们要吞噬这被污染的精魄,壮大自身!

祭坛残留的守护意志也被彻底激怒!幽蓝的光壁猛地收缩,化作无数道凌厉的蓝色光刃,斩向那些污秽的怨气水箭!同时,一股强大的牵引之力从祭坛核心发出,试图将逸散的玄水精魄重新拉回骸骨深处封印!

玄水精魄悬浮在混乱的风暴中心,幽蓝的光芒剧烈闪烁,内部的暗金丝线疯狂扭动,与精魄本身的纯净之力激烈冲突,让它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震颤、明灭不定!至阴至净的力量与污秽魔气在它内部展开惨烈的厮杀,逸散出的能量乱流更加狂暴!

机会!也是最后的机会!

明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!她猛地低头,在沈夜耳边用尽最后力气嘶声道:“压制魔气!用你的意志……引导它!”

话音未落,她环抱沈夜的双手骤然松开!整个人如同燃烧最后的流星,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月华!这光芒不再是守护的屏障,而是燃烧本源道韵的献祭之火!

“太阴……引渡!”

一声清越却带着无尽悲凉的厉喝响彻渊底!

明月的身影化作一道刺目的银白光虹,无视了周围狂暴的能量乱流和神怨水箭的攒射,义无反顾地扑向那风暴中心的玄水精魄!

“明月——!”沈夜目眦欲裂,嘶哑的咆哮被能量风暴吞没!他眼睁睁看着那道决绝的银虹,如同飞蛾扑火般,撞入了幽蓝与暗金疯狂交织的混乱光团之中!

“轰——!!!”

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在渊底轰然爆发!幽蓝、银白、暗金……三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强大的能量,在玄水精魄周围猛烈碰撞、融合、湮灭!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
当刺目的光芒缓缓散去,风暴中心的情景让沈夜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!

明月的身影悬浮在玄水精魄之前。她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态,仿佛由最纯净的月光凝聚而成。银白的长发如同燃烧后的灰烬,寸寸断裂、飘散。她伸出一只同样透明的手,指尖轻轻触碰在那枚剧烈震颤、核心缠绕暗金丝线的玄水精魄之上。

精魄内部,那几缕污秽的暗金丝线,在明月燃烧本源道韵所化的精纯太阴之力冲击下,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,发出“滋滋”的哀鸣,疯狂地扭曲、挣扎,试图钻入精魄更深层,却终究被那浩瀚的月华道韵死死压制、驱赶!

明月透明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,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平静和专注。她的身体在加速消散,如同沙堡在潮水中瓦解。每一缕月华道韵的燃烧,都让她的存在感更加稀薄。

“以我……月魄……为引……”她空灵的声音直接在沈夜濒临崩溃的识海中响起,微弱却清晰,“净化……魔秽……接引……精魄……入体……”

随着她的声音,那枚被暂时压制了内部魔秽的玄水精魄,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,缓缓地、抗拒地、却又无可奈何地朝着下方沈夜的方向飘落!精魄所过之处,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如同被无形之手抚平,暂时开辟出一条相对平静的通道!

“不……不要……”沈夜挣扎着想阻止,想拒绝这用她生命换来的生机!但身体如同灌了铅,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。左眼的暗金竖瞳剧烈颤抖,里面翻涌着前所未有的、名为“恐惧”的情绪——不是对死亡的恐惧,而是对失去的恐惧!

“快……!”明月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而虚弱!她透明的身体已经稀薄得如同随时会消散的晨雾!上方,被暂时压制的神怨黑气如同被激怒的兽群,再次发出无声的咆哮,更加疯狂地朝着她和玄水精魄扑来!祭坛的幽蓝光刃也在加速斩落!

沈夜知道,没有时间了!

他猛地闭上眼,用尽灵魂深处最后的力量,强行压榨出残存的所有意志!左眼的暗金竖瞳被彻底封闭!体表疯狂扭动的魔纹被死死按回皮肤之下!他整个人进入一种近乎寂灭的龟息状态,如同无瑕的璞玉,只为迎接那至阴至净的力量!

玄水精魄终于飘至他的胸前,那狰狞的伤口上方。精魄似乎感应到他体内那被强行压制的、同源却又被污染的魔尊之力烙印,本能地抗拒着,幽蓝的光芒明灭不定。

就在这时,即将彻底消散的明月,那透明的指尖对着精魄轻轻一点!

最后一点纯粹无暇的月魄本源,如同星火般没入精魄之中!

精魄猛地一颤!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指令,它不再犹豫,化作一道深蓝色的流光,猛地没入沈夜胸前那敞开的、血肉模糊的伤口之中!

“呃啊——!!!”

无法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沈夜的每一寸神经!玄水精魄那至阴至净的力量,如同亿万根冰封的尖针,狠狠刺入他灼热、被魔气浸染的经脉、脏腑、骨骼!与他体内那被压制的魔尊之力,如同冰与火的洪流,在他残破的躯壳内轰然对撞!

他的身体剧烈抽搐、弓起!皮肤表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深蓝色冰晶,却又在下一刻被体内爆发的暗金魔焰烧融、蒸发!冰晶与魔焰在他体表疯狂交替、湮灭!整个人如同一个随时会炸裂的冰火熔炉!

而上方,失去了明月最后月魄本源阻挡,无数道怨毒的神怨水箭和凌厉的祭坛光刃,如同毁灭的狂潮,狠狠轰击在她那即将消散的透明身影之上!

没有声音,没有抵抗。

那道由月光凝聚的身影,如同破碎的琉璃,在幽蓝与墨黑的毁灭光芒中,无声地、彻底地……消散了。

化作点点细微的、闪烁着最后微光的月华星屑,缓缓飘散在冰冷死寂的渊底。

如同星辰陨落,归于永恒的黑暗。

“明……月……”沈夜在冰火炼狱般的剧痛中,左眼的暗金竖瞳猛地睁开!视野里,只有那飘散的、如同萤火般微弱的月华星屑,以及上方倾泻而下的毁灭洪流!

一股无法形容的、比魔尊反噬更狂暴、更绝望的暴戾杀意,混合着撕心裂肺的剧痛,如同沉寂亿万载的火山,在他灵魂最深处轰然爆发!

“呃啊啊啊啊——!!!”

非人的咆哮撕裂了他的喉咙!

胸口的玄水精魄似乎感应到了这滔天的恨意与毁灭意志,幽蓝的光芒疯狂闪烁,内部被暂时压制的暗金丝线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,再次疯狂扭动起来!

冰与火的冲突在他体内瞬间攀升到极致!

就在这毁灭洪流即将将他彻底吞没的刹那!

沈夜那只被暗金魔纹覆盖的左手,猛地抬起,五指张开,对准了上方倾泻而下的神怨水箭与祭坛光刃!

他的左眼,暗金竖瞳彻底被一种纯粹的、吞噬一切的黑暗取代!一股源自玄水精魄、却被他滔天恨意扭曲引导的至阴至寒之力,混合着体内被引爆的魔尊之力,如同失控的洪流,从他掌心疯狂喷涌而出!

“都给……我……死——!!!”

一道无法形容其颜色的、混合着最深沉黑暗与最邪异暗金的寒冰洪流,逆卷而上!所过之处,空间仿佛都被冻结、撕裂!

“轰隆隆隆——!!!”

寒冰洪流与毁灭洪流在祭坛上空狠狠对撞!爆发出开天辟地般的恐怖巨响!

整个沉渊之眼剧烈震荡,仿佛要彻底崩塌!骸骨祭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巨大的骨架上裂纹蔓延!

对撞的中心,形成了一个短暂的、混乱到极点的能量漩涡!

而沈夜在发出这毁灭一击后,全身力量彻底枯竭。玄水精魄入体带来的冰火炼狱和魔气反噬的双重剧痛,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他濒临破碎的识海!

眼前一黑,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,彻底坠入无边黑暗。身体被混乱的能量乱流狠狠抛飞,如同破败的玩偶,撞向远处幽暗嶙峋的黑石丛中,消失在翻滚的淤泥和激荡的水流里……

渊底,只留下那座布满裂纹、光芒黯淡的巨大骸骨祭坛,以及那缓缓飘落、如同祭奠亡魂般的点点月华星屑。

上方,墨黑的水体中,隐约传来洛璃怨毒而虚弱的尖啸,还有鬼面鲛混乱的嘶鸣。

沉渊之眼,重归死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