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殿门紧闭,隔绝了外界的喧嚣,也隔绝了叶楚雯的自由。空气中残留的“源初之印”能量波动让她指尖微微发麻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形的压力。木陆车那句冰冷的“囚禁”和门外陡然加重的守卫脚步声,像冰冷的锁链缠绕在她心上。

时间变得粘稠而漫长。侍女们依旧恭敬地送来精致的餐食和换洗衣物,但她们的眼神低垂,动作更加沉默,仿佛在侍奉一件易碎的、却带着致命危险的贡品。叶楚雯试图从她们口中探听只言片语,关于国王,关于王宫,甚至关于外面的天气,得到的都只是程式化的、滴水不漏的回答。她像被困在华丽的琥珀里,只能被动地观察着这方寸之地。
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考古学家的训练让她习惯性地开始梳理线索,分析环境。木陆车对“源初之印”的反应太过激烈,那不仅仅是维护秘密的警惕,更像是一种深切的恐惧和……某种掌控失序的愤怒。他提到“维系楼兰存在”、“沟通时空裂隙”,这些概念本身就超越了叶楚雯对古代文明的认知极限。这石碑,这符号,是楼兰的心脏?还是潘多拉的魔盒?

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木陆车最后看她的那一眼——探究、警告,还有那丝难以言喻的困惑。他困惑什么?困惑她为何能触发印记?还是困惑她这个人本身?

叶楚雯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本摊开的笔记,上面是她根据记忆画下的石碑符号草图。即使没有拓印纸,那个扭曲的、充满力量的图形也深深烙印在她脑海里。她尝试用已知的密码学、符号学知识去拆解它,但都徒劳无功。它似乎自成体系,带着一种原始的、非理性的逻辑。

就在她对着草图苦思冥想,几乎要陷入焦躁时,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。进来的不是侍女,而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——那位冷面的大将军。

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门口的光线,铠甲在幽暗的殿内泛着冷硬的光泽。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叶楚雯,最后落在她案几的笔记本上,眼神锐利如刀。

“看来国王陛下对你的‘研究’成果并不满意。”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。

叶楚雯的心瞬间提了起来。他来做什么?落井下石?还是奉国王之命来处置她?

“将军大人,”她强作镇定,“我只是在记录一些见闻。国王陛下是出于安全考虑才…”

“安全?”大将军嗤笑一声,打断了她的话,向前逼近一步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,“叶楚雯,来自两千年后的‘考古学家’,你真的以为陛下留你性命,是因为什么‘贵客’的身份或者你那点可怜的好奇心吗?”

叶楚雯瞳孔骤缩!他怎么会知道?木陆车告诉他的?不,木陆车当时接见她时,周围并无他人!她穿越的秘密,应该只有木陆车和她自己知道!

看到叶楚雯瞬间煞白的脸色和震惊的眼神,大将军似乎得到了某种确认,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。“很惊讶?你以为楼兰王宫的秘密,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一个天降的‘异乡人’窥探的?”他环视了一下华丽的囚笼,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直白,“陛下留着你,只有一个原因——你和‘源初之印’产生了共鸣。你是迄今为止,唯一一个能触动那禁忌之物的人。他需要你,就像需要一把钥匙,去打开他渴望了无数次的门。”

“钥匙?打开什么门?”叶楚雯追问,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。木陆车的渴望?无数次?

“那就不关你的事了。”大将军冷冷地截断她的问题,“你只需要知道,你现在的处境,远比你以为的要危险得多。陛下对‘源初之印’的执着…已经超出了理智的范畴。而你,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,也是最大的变数。”

他顿了顿,目光变得更加幽深,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。“我来,是给你一个选择,叶楚雯。”

“选择?”叶楚雯警惕地看着他。

“离开这里。”大将军的声音斩钉截铁,“在王宫彻底陷入陛下那疯狂的追逐之前,在我还有能力送你走的时候,离开楼兰!”

叶楚雯愣住了。离开?这个对她充满敌意的大将军,竟然要帮她逃走?这太不合逻辑了!

“为什么?”她直视着他,“你明明不信任我,甚至敌视我。为什么要帮我?而且,你说‘王宫陷入疯狂’…是什么意思?木陆车…国王陛下他怎么了?”

大将军的脸上第一次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,像是挣扎,又像是某种深切的忧虑。“因为我看得比你清楚!”他低吼道,声音里压抑着某种情绪,“陛下他…已经不是第一次试图掌控‘源初之印’的力量了!每一次尝试,都让楼兰离真正的灾祸更近一步!他以为那是拯救楼兰的钥匙,却不知道那根本就是引燃毁灭的火种!而你,你的出现,让他看到了新的可能,这只会让他更加不顾一切!”

“不是第一次?掌控力量?拯救楼兰?”叶楚雯捕捉到这些关键词,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。木陆车那句“维系楼兰存在”再次回响在耳边,结合大将军此刻的话,一个荒诞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在她脑中成型。“难道…楼兰…正在面临某种危机?而国王陛下试图用‘源初之印’来改变?”

“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,只会让你死得更快。”大将军避开了她的问题,眼神重新变得冷硬,“你只需要回答,走,还是不走?我能给你一个机会,在王宫守卫换防的间隙,从一条只有我知道的密道离开。错过这次,你就只能留在这里,成为陛下棋盘上任他摆布、随时可能被那禁忌之力撕碎的棋子!或者…”他眼中寒光一闪,“成为我消除隐患的目标。”

赤裸裸的威胁和一条看似生路的橄榄枝,同时摆在了叶楚雯面前。空气仿佛凝固了。逃走,意味着放弃探索楼兰秘密的机会,放弃可能找到回家方法的线索,但也可能保住性命。留下,则意味着深入一个国王的疯狂计划,直面那足以撕裂时空的恐怖力量,生死难料,甚至可能成为某种灾难的帮凶。

她看着大将军那双冷酷却似乎隐藏着巨大焦虑的眼睛,又想起木陆车那温和表象下深不可测的疯狂执念。楼兰王宫平静的表象之下,汹涌的暗流已经清晰可辨。

“密道…通往哪里?”叶楚雯深吸一口气,问道。

“城外,沙漠边缘。之后的路,看你自己。”大将军言简意赅。

叶楚雯沉默了。她低头看着笔记本上那个诡异的符号草图,它仿佛在无声地嘲笑她的困境。离开是明智的求生选择。可是…作为一名考古学家,对真相的渴望早已刻入骨髓。楼兰的灭亡、木陆车的异常、石碑的力量、时空的穿越…这些谜团像一张巨大的网,而她,已经站在了网的中央。

“我…”她抬起头,正要开口。

突然!

殿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、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,停在了门外。那脚步声太熟悉了,带着一种特有的沉稳节奏——是木陆车!

叶楚雯和大将军的脸色同时一变!

“快决定!”大将军眼中闪过一丝急迫和狠厉,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。

殿门被轻轻推开。木陆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脸上带着他惯有的温和笑容,仿佛之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。但他的目光,在扫过殿内的大将军时,那温和的表面下,瞬间掠过一丝冰冷刺骨的寒意,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。

“大将军也在?”木陆车的声音平静无波,听不出喜怒,“真是难得。你在和我的贵客聊些什么有趣的话题吗?”

大将军立刻恢复了那副冷硬的表情,微微躬身:“回禀陛下,末将例行巡视,见叶姑娘似乎有些烦闷,便进来询问是否有所需。”他的回答滴水不漏,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。

木陆车笑了笑,目光转向叶楚雯,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将她吸进去:“烦闷?是我的疏忽了。叶姑娘,这几日让你受委屈了。关于之前的事,我想我们需要再好好谈谈。”他缓步走进来,姿态优雅,却带着无形的压力,“毕竟,关于‘源初之印’和你…我们之间,似乎还有许多未解的谜题。”

他走到案几边,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叶楚雯摊开的笔记本,落在那个她凭记忆画下的符号草图上。他的眼神微微一顿,随即抬起,深深地看向叶楚雯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,那笑容里不再有之前的困惑,反而带着一种…近乎了然和期待的炽热。

“叶姑娘,”他的声音轻柔,却像惊雷般炸响在叶楚雯耳边,带着一种穿越时空般的笃定,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
**“终于”?**

叶楚雯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。这个词,这个语气…这绝不是对一个偶然闯入的异乡人的问候!这更像是在等待一个…预知中的存在!

大将军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极其难看,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毕露。他死死盯着木陆车,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一种“果然如此”的绝望。

木陆车无视了大将军的反应,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叶楚雯,那温和的假面彻底褪去,眼底翻涌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和一种…历经漫长等待后的疲惫与释然。

“我等这一刻,已经等了太久,太久…久到连我自己都快要忘记,这究竟是第几次轮回了…”他轻声低语,话语中的信息量如同巨石投入死水,在叶楚雯心中掀起滔天巨浪!

轮回?!

叶楚雯僵在原地,大脑一片空白。楼兰国王木陆车,他不仅知道她来自未来,他甚至…似乎在经历某种时间循环?而她的到来,是他等待已久的“这一刻”?

这华美的宫殿,瞬间化作了巨大而恐怖的时空迷宫。而站在迷宫中心的国王,他的笑容,比任何冰冷的囚禁都更令人窒息。回家的路,似乎被彻底扭曲,而前方等待她的,究竟是真相,还是另一个更深的、无法挣脱的轮回陷阱?大将军那条通往沙漠的生路,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她被困住的,似乎不仅仅是这座宫殿,而是木陆车口中那漫长而绝望的“轮回”本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