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有！
一片被滔天怒火烧透的、如同从地狱熔岩里淬炼出来的赤红！那血色仿佛要冲破皮肤，喷薄而出！
眼白！尽数被烧成炽热的通红！细密的血丝如同岩浆河流般纵横交织！那原本只是深邃或有些浑浊的瞳孔，此刻收缩成两点恐怖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暗！那幽暗深处，倒映着猩红的系统警示！倒映着混乱的仙官视窗！倒映着这片虚假神圣舞台上所有的荒诞与压迫！
额角、脖颈、手臂所有裸露的皮肤下，青筋如同濒临极限的虬龙疯狂凸起搏动！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在剧烈痉挛！绷紧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！被咬破的手掌攥得更紧！鲜红的液体顺着拳缝、沿着僵硬的手指骨节，连成粘稠的血线，嗒！嗒！嗒！沉重地、一颗颗砸在他脚下那片早已猩红弥漫、布满碎裂伤痕的白玉砖地上！
每一滴砸落的声音，都如同敲响在寂静废墟上的丧钟！
他站在那里！
不再是人！是愤怒的实质化身！是从九世污浊沉沦最底层挣扎爬出的复仇之影！
嗡————！
仿佛是压抑到了极限的火山爆发前兆！沙悟净的喉咙深处！爆发出一阵如同洪荒凶兽被彻底激怒时、源自血脉灵魂最深处的低沉咆哮！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！是千万根紧绷到极限的钢丝即将断裂的嗡鸣！是流沙河底亿万载沉沙在飓风中摩擦的嘶吼！这恐怖的低频共鸣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！让所有人耳膜刺痛！连那些视窗里的仙官画面都出现了波纹震荡！
“牺……牲……？”
他终于！开口了！
那声音！干涩！嘶哑！粗糙得如同两块布满铁锈和豁口的巨大金属磨盘在疯狂互碾！每一个字节都被粘稠的血腥气浸泡！被九世的愤懑彻底撕裂变形！如同从地狱里喷出的硫磺与毒烟的混合物！又像是一头被彻底剥夺了一切的野兽发出的濒死咆哮！
孙悟空的眼睛猛地瞪大！金红色的瞳孔如同遭遇超新星爆炸般骤然收缩！那里面不再是讥诮、暴躁或者不耐！是惊愕！是难以置信！是“这老沙难道被毒火彻底烧坏了脑子？”的极端震撼！随即，一丝复杂到了极致、混杂着兔死狐悲和某种奇异快意的光，在他眼底急速闪过！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金箍棒！
“老沙？！你……你……”猪八戒肥硕的身体筛糠般抖动！巨大的恐惧压倒了所有想法！他猛地后退一步！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同生共死九世的师弟！而是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太古凶魔！“别……别吓俺老猪！”他声音都带了哭腔！
唐十被这声兽吼般的声音震得浑身剧颤！他愕然地看向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，那通红的、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眸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惧！但更深处，一股源自灵魂本源、属于金蝉子对于“觉醒”气息的极度困惑和震动的情绪，悄然被引动！
观音菩萨的化身僵在那里！脸上的惊恐彻底凝固！她看着沙悟净那双赤红的眼，仿佛看到了来自阿鼻地狱的索命恶鬼！那眼神直接洞穿了她所有算计！
而那些视窗中……刚才还在讨论“牺牲哪个更划算”的仙官们，集体失声！画面如同定格！太白金星那张圆融的脸瞬间煞白！额头的汗珠变成冰凉的溪流！太上老君和李靖的脸凝固在错愕的半途！
沙悟净那被九世屈辱彻底点燃的头颅！直直地！穿透了这片虚空中尚未完全消散的金光！穿透了猩红警示的余辉！锁定了玉帝投影刚刚消失的方位！更锁定了那片混乱仙官视窗所代表的冰冷天庭系统！
他布满血丝的恐怖眼眸！死死盯住太白金星在视窗里那张煞白的脸！盯住那躲在阴影里提议“牺牲一个”的仙官们！
然后！
那彻底撕裂的、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声音！如同炸雷！轰然响彻在裂痕遍布的灵山脚下！每一个字都如同燃烧着地狱烈焰的陨石！带着足以焚毁虚妄的滔天愤怒！狠狠地砸向这片荒诞的世界！
“玉帝！！！！！”
声音不再嘶哑！反而因为彻底的爆发被推向了恐怖的高频！如同亿万冤魂的齐声尖啸！震得空间嗡嗡作响！
“八十一难？！！”
质问！不再是疑问！是彻底掀翻桌子的怒吼！是斩断一切的裁决！
“这根本就是个骗局！！”
“是形式主义的枷锁！！”
沙悟净猛地抬起了他那还在淌血的拳头！不是攻击！而是指向这满目疮痍的神圣舞台！指向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官视窗！指向所有冰冷规则编织的巨网！
“……看看你们！！看看这一切！！看看这地上的裂痕！看看这系统的嘲弄！看看这所谓的神圣殿堂！”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激动而剧烈颤抖，却带着穿金裂石的力量，“真正的难？真正的难是什么？！”
他几乎是吼破了嗓子！带着哭腔！那哭腔不是哀求！是控诉！是九世血泪被碾碎后的血沫喷溅！
“是身负重担步步血痕？！是与妖魔厮杀九死一生？！不！！那些都是狗屁！！是你们这堆坐在云端的废物一拍脑门拍出来的冰冷数字！”
“是我们！！！是我们这群被你们套上取经人枷锁的蠢货！！明知每一次出发都注定是奔向一场绝望的轮回！！却还要一次次踏上这条绝路！！一次又一次！！永无尽头！！”
“是每一次失败后！那些冷漠的视线！那些冰冷的绩效扣罚！那些高高在上的裁决！那些把我们的血泪当草芥般随意践踏、随意拿去填补你们那永远也填不满的官僚预算窟窿的无耻！！”
他猛地转身！那只血淋淋的手指，第一次！悍然指向了尚存的佛祖莲台消失的方位！这是大不敬！
“是你们！！把这九九归真之路！！变成了一个套在我们脖子上！！勒死我们九世的！！巨大绞索！！！”
声音如同雷霆！轰然炸响在每一片破碎的玉砖上！炸响在观音失魂落魄的耳畔！炸响在所有仙官凝固的视窗深处！炸响在孙悟空骤然精芒四射的金红瞳仁里！
“……这九九八十一……呵……”沙悟净的脸上，第一次露出了一个表情！那是一个混杂着血泪、愤火、绝望、但最终化为无边嘲弄的！悲怆到极致的笑容！
“……何时……能渡？！”
他的声音陡然降低！低沉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火焰！却又带着焚尽一切的决心！穿透了时空的阻隔！直刺玉帝投影消失的虚无！直刺凌霄殿的核心！更刺向那不可名状的、制定规则的高维存在！
“渡的……又是谁？！”
最后一个“谁”字！被他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！所有的愤怒！所有的九世沉积！如同引爆了灵魂的核弹！轰然喷薄而出！在整个灵山上空！形成了一道如同实质的、燃烧的血色冲击波！久久回荡！震彻十方！！！
咆哮的尾音在破碎的空气中疯狂震颤！
灵山脚下，一片死寂的坟场！只有沙悟净沉重的、如同风箱拉动的喘息声！
滴答。滴答。滴答。
掌心的鲜血，依旧不停地滴落。在那片汇聚了他血泪与控诉的破碎砖石上，砸开一朵朵微小但触目惊心的黑色血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