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

深海运输舱的探照灯光束在漆黑的水中划出惨白的光路。云霄透过舷窗,看着无数浮游生物像星尘般掠过。下潜深度已经超过1000米,压力舱壁发出不祥的吱嘎声。

"读数异常,"驾驶员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,带着静电干扰,"下方热源比预期大十倍。建议立即返航。"

林玥看向云霄,后者正盯着深度计。他太阳穴的符文在昏暗的舱内发出稳定的蓝光,映照在舷窗上形成奇特的几何图案。

"继续下潜,"云霄说,声音出奇地平静,"我们是被邀请的。"

驾驶员犹豫了一下,但运输舱突然自行加速下潜,控制系统不再响应指令。"系统被劫持了!"他惊恐地喊道,疯狂地拍打控制面板。

林玥抓住云霄的手臂:"是你做的?"

云霄摇头:"是它知道我们来了。"他指向舷窗外——一个巨大的黑色轮廓正在下方浮现,不是他们上次见过的废弃前哨站,而是一个全新的、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球形结构,表面覆盖着与符文相似的纹路。

运输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,滑向球形结构顶部的一个开口。随着一声气压释放的闷响,舱门自动打开。外面的空气出人意料地清新,带着淡淡的金属电离味道。

"欢迎回来,修正者。"一个机械女声在黑暗中响起。

灯光次第亮起,照亮了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。中心悬浮着那个黑色球体,但比云霄和林玥上次见到时大了至少五倍。球体周围环绕着七个台子,其中一个上面站着两个人影——正是云霄和林玥上次在影像中看到的2025年研究人员。

"全息记录?"林玥小声问。

云霄却径直走向前:"不,是时空叠影。他们确实站在那里,只是是在七十年前。"

随着云霄的靠近,黑色球体表面的红色裂缝逐渐张开,形成无数微小的"眼睛"。没有声音,但两人都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"注视",仿佛有某种智慧正在直接扫描他们的思维。

机械女声再次响起:"第七修正周期启动。第一修正者就位。"

球体下方的地面突然变得透明,显示出浮空城市的全息投影。城市的结构清晰地呈现出巨大的七重三角形,七个节点中有一个正闪烁着红光——正是深海设施的位置。

"这是什么意思?"林玥问,手臂上的符文开始刺痛。

云霄似乎进入了某种恍惚状态,声音带着奇怪的回音:"七个节点需要七个修正者激活。我是第一个...也是最后一个。"

球体突然射出一道红光,击中云霄的太阳穴符文。云霄的身体剧烈颤抖,皮肤下的蓝光脉变得如同闪电般狂暴。林玥想上前帮忙,却被无形的力场阻挡。

"修正序列一:创始之错。"机械女声宣布,"展示你的选择。"

云霄的眼前突然展开一幅全息影像——2025年11月4日的实验室,研究人员正准备进行相位3测试。影像聚焦在首席研究员身上,她正在犹豫是否要按下启动按钮。

"这是第一个错误节点,"云霄的声音似乎来自很远的地方,"她本应中止实验,但选择了继续。"

影像定格在决策瞬间,然后分裂成两个平行版本:一个显示研究员中止了实验,实验室随后被关闭;另一个则是真实发生的历史——她按下了按钮,黑色球体出现,实验失控。

"你的选择将重写历史。"机械女声说。

林玥终于冲破力场,抓住云霄的手:"等等!如果改变这个决定,后续所有历史都会改变!浮空城市可能不会建成,我们甚至可能不会出生!"

云霄转向她,眼中的蓝光暂时消退:"不是改变...是修正。时间有自己的韧性,会保留关键节点。"他指向分裂的影像,"看仔细,两个版本中,某些事件依然会发生,只是方式不同。"

林玥突然注意到,即使在实验被中止的版本中,黑色球体仍然在几年后出现了,只是通过不同的途径。"那么'修正'到底是什么?"

"不是阻止事件发生,"云霄解释,"而是改变它的意义。"他转向球体,"我选择展示事实。"

他伸出手,触碰了那个"按下按钮"的影像版本。影像突然扩展,显示出之前被隐藏的部分——首席研究员按下按钮不是出于鲁莽,而是因为她收到了来自未来的警告,知道如果不这样做,更糟的事情会发生。

影像重组,历史被"修正"而非改变。黑色球体剧烈震动,一道蓝光从云霄的符文射出,与球体的红光在空中交汇,形成完美的七边形图案。

整个深海设施开始震动,透明地板下的浮空城市投影随之变化。城市的结构依然保持着七重三角形,但节点间的连接变得更加复杂精细。最明显的变化是,城市边缘多出了一圈之前不存在的附属结构,像是某种能量缓冲带。

"第一修正完成,"机械女声宣布,"现实稳定度提升12%。"

黑色球体突然收缩,然后爆发出一圈能量波。云霄和林玥被冲击力撞飞,重重摔在地上。等他们爬起来时,球体已经恢复了平静,但设施内部却出现了诡异的变化——墙壁上出现了本不存在的控制台,顶端上的管道重新排列成符文形状。

最奇怪的是,林玥的终端突然显示收到十几条未读消息,日期显示是一周前发的。她打开第一条,是陈远发来的:"新发现:浮空城市外围的缓冲带设计图一直存在,但被归类为装饰结构。最新分析显示它们实际上是时空稳定器。"

"这不可能,"林玥喃喃自语,"这些消息是一周前的,但缓冲带是刚刚才出现的!"

云霄艰难地站起来,符文的光芒暗淡了许多:"时间在自我调整。对我们来说刚刚发生的事,对世界来说'一直如此'。"

就在这时,运输舱的驾驶员惊慌地跑进来:"你们得看看这个!"他指向舷窗外。

深海黑暗中,无数发光的符文正在水中形成,延伸向远方。而在更深处,隐约可见更多黑色球体的轮廓正在缓缓上升。

"不只一个..."林玥倒吸一口冷气,"有多少?"

云霄的表情变得异常平静:"七个。对应七个节点,七个修正。"他转向主球体,"我们只是完成了第一步。"

机械女声再次响起:"第二修正者已苏醒。准备第二修正序列。"

全息投影切换,显示出浮空城市B区的一个实验室。一个年轻的研究员正盯着手臂上新出现的符文标记,表情从困惑逐渐变为领悟。

"陈远?"林玥认出了那个人影。

云霄点点头:"他被标记了。当七个修正者全部觉醒,真正的修正才能完成。"

运输舱的通讯器突然响起,传来陈远激动的声音:"云霄!林玥!我发现了一些东西——关于浮空城市的真正目的!你们得立刻回来!"

林玥看向云霄,后者正凝视着黑色球体。球体表面的"眼睛"已经闭合,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依然存在。

"我们走,"云霄最终说,"但这不是结束。其他球体正在上升,时间会越来越不稳定。"

当他们回到运输舱时,林玥注意到云霄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缓,像是承受着无形的重量。她悄悄检查了他的生命体征,发现他的心跳和呼吸频率比正常慢了近一倍。

"你还好吗?"她小声问。

云霄看向舷窗外上升的球体:"每次修正都会改变我一点。我不知道完成七次后会变成什么。"

运输舱开始上升,深海设施在他们下方逐渐隐入黑暗。但就在最后一刻,林玥确信自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设施台子上——那是她自己,穿着从未见过的制服,向上升的运输舱挥手告别。

当她眨眼的瞬间,那个影像消失了。但舷窗的倒影中,她的眼睛短暂地变成了与云霄相同的蓝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