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老太插着腰，底气十足地继续喷张家人。
“我娘家给我的金镯子，肯定在你们这群王八蛋手里。今天你们能让这坐地起价的不要脸的丧门星进了门，就得花钱把我的窟窿补上。张卫国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，他结婚我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责任，我拿了一千五百块钱，所以，这钱，张平安，你得出一半。”
沈老太突然转身，菜刀指向缩在墙角的张平安，“还有你养在县城里那个骚狐狸，当我不知道？”她抬脚踢翻脚边的竹凳，凳面砸在墙上发出闷响，“你每月往城里寄的钱，当我是瞎子？”
“离婚！马上离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在枕头底下的离婚协议书！”
张平安的脸“腾”地涨成猪肝色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中山装第二颗纽扣——那是他每次心虚时的老毛病。
沈老太看着他颤抖的指尖，忽然想起二十五年前他娶亲那晚，也是这样紧张地扯着纽扣，却在掀起盖头后对着她露出嫌弃的笑。
“另外，我可告诉你了，你花在刘小茹身上的钱，有我的一半，你合计合计，该我的，得给我拿回来，不拿，我就告，告到你丢了公社副主任的职位为止。不信你就走着瞧。”
“这些年，我吃糠咽菜，省吃俭用，拉扯大了六个孩子，还在家里做牛做马伺候老婆婆，三个小叔子一个小姑子也是我带大的，我对你们张家，功劳大过天。可是你挣的钱我可是一分没看到。这日子我不想过了，但是我该得的钱，如数给我，我才罢休！”
“张平安，你要是个男人，站出来，表个态！不过我可告诉你，这日子，我是不会再跟你过了的！”
沈老太恶狠狠地看着张平安，等着这个挨千刀的男人开口。
张平安整个身子都抖个不停，他瑟瑟缩缩站到了吴三妹身后。
“妈，这就是你给我娶的好老婆，你，你得给我收拾烂摊子！”张平安扯了扯吴三妹的衣袖。
张沛柔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这副懦弱的模样，没忍住，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
张卫国跟三个弟弟也傻眼了，三人面面相觑，张卫兰年纪小，可也从来没见过这副样子的张平安，嘴里能塞得下鸡蛋。
父亲在他们心中是高山，巍峨的高山，说话做事说一不二，母亲从来都不敢在他面前高声说话的，原来却是倚仗的奶奶吗？
吴三妹也是第一次看到沈宁初发疯，她有点摸不着底，因此没想好该怎么怼回去，只得先把张平安推出去了。
毕竟沈宁初说的桩桩件件，都是事实。
吴三妹看着张平安，用手拧着张平安的胳膊，张平安“哎哟”一声，一个踉跄站了出来，她可不能当着村里人的面做恶婆婆，她要维持一直以来，好婆婆的形象。
吴三妹揪着张平安的耳朵，“你自个的事情，自个解决，还没断奶吗？什么事都得要老婆子操心？你是想气死我吗？”好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！
骂完了自家儿子，吴三妹瞟了一眼沈老太。
沈老太现在就是一个泼妇，蛮不讲理，肯定是打算把气撒在自己头上，因此这个时候自己千万不能掺和。
夫妻嘛，床头吵架床尾和。
这婚沈宁初肯定不会离的，别看她现在嚣张，只要自家儿子去哄一哄，沈宁初这个傻瓜就会屁颠屁颠继续做牛做马了。
而且这婚肯定不能离，离了的话这事儿传到公社领导耳朵里，自己儿子恐怕饭碗都得丢？
可是哪里知道，自己的好大儿，出口就让她陷入绝望。
张平安瞪了沈老太一眼，还“呸”了一声，“离，离，离，离婚，明儿就去，我受够了你的粗俗，睡觉摆成大字，呼噜震天响，吃饭也是唏哩呼噜，走路带风，哪里有一点女人的样子？”
张平安老早就想离婚了，刘小茹那边催得紧，只不过吴三妹一直压着，叫他给钱养着就行。
可是刘小茹又怀孕了，这一次不能再流产了，再流医生说以后都没法生孩子。
想到刘小茹对他俯首帖耳，温婉柔弱的模样，张平安更加坚定了要离婚的念头。
“呵，刘小茹就有女人的样子？对不对？老娘当年在十里八乡也是排得上号的美人，嫁到你家来，吃你张家饭二十多年，怎么变成了这个样？这说明你张家的米不养人，你张平安没本事！爱人如养花，老娘哪里有一天被你养过！你个挨千刀的，心既然不在老娘身上，我也不做那占鹊巢的鸠！”
沈宁初这一世长嘴了，上一世她可从来没抱怨过。
张平安的工资没养家，她觉得张平安平日里要应酬，再说他的工资也就那么点，还不如自己种菜养鸡养猪赚钱，也就看不上他那点工资了。
况且自己有一身的力气，家庭嘛，和气生财，总有一个人要吃亏，家才像个家。
沈老太豁出去了，反正这婚她一定要离的，不离等着做寡妇？
张平安八二年的时候在单位得急病走的，连后事都没来得及交代。
单位赔偿的抚恤金被吴三妹攥在手里，她一分钱没拿到。
几个孩子，张沛柔当时已经出嫁了，肯定没分到。
另外几个，沈老太扫了一眼，她就不知道了。
因为几个孩子自小就被吴三妹撺掇着跟她离了心，吴三妹私底下应该会给钱吧！
但是如今沈老太知道张平安家外有家，吴三妹早已知情，抚恤金恐怕全都给了刘小茹也不一定。
张平安懵了，沈老太足不出户，最远就是去镇上卖个菜，她怎么知道自己的事情的？
“你，你怎么知道小茹？好啊沈宁初，你跟踪我！”
“老娘可没那功夫，这事儿，是你自己亲口说的，我的好婆婆，也早就知道这件事，还帮着你一起瞒着我。我到今天才明白，每次走在路上，村里人看我的眼神里究竟藏着什么了，大家都在看我笑话呢，说我蠢！”
沈老太跟个连珠炮一样，也不怕把家里的丑事公之于众，反正她没做亏心事。
以后别人只会指着张平安骂没良心，只会戳吴三妹的脊梁骨，关她啥事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