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青松没吃几口，就扔下筷子走了。
柳老夫人声称头疼，所以并未来。
如今柳青松一走，就只剩下柳夫人和她的几个儿女了。
柳清莹率先丢开碗筷，扬声冷斥道。
“好你个苍南瑹，原以为你去弥生庵是悔罪自新去了！”
“原来竟是干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去了！”
“你立刻给我滚出柳家，别连累我们家的名声！”
柳夫人也缓缓收了筷，但并未出口阻拦，只端起茶碗漱起口来。
柳芳林皱眉看着面前的一幕，也没帮谁说话，只嘴角带着丝冷笑，冷眼看着诸人的笑话。
柳千郗眸光沉沉，倒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绪。
在听了柳清莹的话后，他的视线落向正坐下方的女子。
在所有人注视下，女子悠悠站起身，缓声开口。
“好，今晚我就离开。”
众人未料她这么痛快地答应，柳清莹和自己的母亲对视一眼，神色皆松快了几分。
柳千郗却眉心笼起，沉着声音道：“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？”
柳家诸人没料到柳千郗会开口，更没料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。
惊讶又不解的视线纷纷汇聚到那道一袭石青色绸缎锦袍、容貌俊雅清冷的男人身上。
听这语气，一时也不知是他想向苍南瑹要个解释，还是想听她为自己辩解一二。
女子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挂着丝浅笑，若说不在意，清绝的眉眼似含着几分认真。
若说认真，眼里又带着些许戏谑。
她看着他，“我有必要跟你说么？”
“说了你就会信吗？”
四年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，他绝情冷婺的神色犹在眼前。
她不是没有辩解过，不是没有据理力争过。
可到头来才发现，当你没有能力做出反击的时候，任何言语都是没有用的。
哪怕你喊破喉咙，清白与否也皆在别人的一念之间。
别人若想信，便还能给你留一线余地。
别人若打定主意不信你，那你费多少口舌都无用。
反而还让他们冷眼看笑话。
见她又是这样漫不经心，对他不以为然的态度，柳千郗心里不由再次涌出烦闷来！
只觉胸口堵着一口气，久久难以散去。
他下颚紧绷，眼里含着众人从未见过的恶劣。
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。我说得没错吧？”
苍南瑹袖中的手微微收紧，漆黑似雨夜的眸光迎上他的视线。
男人也未再言语，就那么沉沉的与她对视着。
空气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。
从前那双眼温善含羞，一眼就能看到底。
可如今那双明明熟悉，却又分外陌生的眸似浩瀚无垠的深海。
刚才微起的一丝波澜极快的平静后，又是那种让人看不透的深不见底。
若是别的女子听了他这边不堪的话，怕早已哭闹起来。
毕竟那可事关一个女子的清誉，非同小可。
甚至有可能要了一个女子的性命。
可苍南瑹从始至终云淡风轻、从容不迫。
但又并非是那种看破红尘、无欲无求。
而是她身上聚着自信强大的气场，一般的东西再难以伤害到她。
对这些所谓的虚名和别人的看法也已不似一般人那么在乎。
所以在面对这样成为众矢之的的场景时，她不再像四年前那样惊慌无措。
她极淡的勾唇，明明声音那么轻柔好听，可一字一句听在耳中掷地有声。
“话不说尽有余地，事不做尽有余路。”
她眸光轻睨，尽是冷嘲，“柳公子是北凉国第一才子，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吧？”
柳千郗一直知道她才学过人，可从前她只会将所学之术用在吟诗作赋上。
那时他也曾钦佩过，她一介女子竟能有此才情。
比许多男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，实在难得。
可时间久了，他便似乎习惯了。
习惯了有女子在诗书上与他心有灵犀。
习惯了有女子眼里只装着他的身影。
习惯了她所做的一切都只为投他所好。
习惯了她娇羞、气恼时令人忍不住心悸的模样。
当一切都成习惯时，他又嫌弃她太过乖巧死板，烦她总缠着他。
直至阿酒的归来，他才从这样矛盾的情绪中走了出来。
可她时隔四年再次归来，全然似变了一个人。
言语带刺，整个人如同冰雪寒山，再无从前半分温婉知心的影子。
话不说尽有余地，事不做尽有余路，情不散尽有余韵。
她将最后那句省略，是早已对他无情？
还是已经下定决心要与他们柳家人断绝关系？
话到了这个份上，便再没有争论下去的必要。
甚至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。
他赫然站起身，朝着自己的母亲告退后，便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了。
见自己的哥哥都被气走，柳清莹看向苍南瑹的眼神更加厌恶痛恨。
“喂！你不是说要走吗？怎么还赖在这里？”
“莫不是非要用棍棒将你赶出去！”
苍南瑹却看也没看她，越过她直接看向方印霜。
“离开可以，但在离开前，我还有几句话要跟柳夫人聊一聊。”
即已撕破脸皮，那么那声舅母也就免了。
方印霜一听此言，脸上的神色终于有所变换。
她拧起眉梢，极少会露出这样不耐的神色。
“天色不早了，有什么话就快些说吧。”
苍南瑹低头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，将它放于掌心。
“既然夫人发话了，那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。”
随后笑问道：“夫人认识这个东西吗？”
所有人的视线不由汇聚在她掌心的那只雪麒麟身上。
但见它晶莹剔透，通体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光芒。
一看便知是一件十分罕见的珍宝！
这件东西一亮相，方印霜顿时脸色大变，甚至有些惨白。
她厉声质问道：“你、你是从哪里得来这件东西的？”
苍南瑹幽幽勾唇，“你确定要在这里说么？”
柳清莹的视线牢牢粘在那座雪麒麟身上，好像隐约意识到什么，眼里含着震惊和呆愣。
而柳芳林也惊站而起，一脸的不可置信。
这座雪麒麟她上午才从一个被藏得极隐蔽的箱子里见过！
她都还未从当时的骇然中回过神来，怎么这会会出现在苍南瑹手里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