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深夜十一点，上海虹口区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，键盘敲击声终于停了下来。
林知意揉了揉酸胀的眉心，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提示她，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六个小时。文档里是她刚改完的第十一版剧本——一部投资不小、但剧情稀烂的古装偶像剧。原编剧摆烂，制片方临时抓壮丁，找到了她这个价格不贵、技术过硬的“枪手”。
这活儿酬劳尚可，能解她下个月母亲化疗费的燃眉之急。但前提是，她得按照那个演技浮夸、带资进组的女二号的要求，把她的角色改成“天真烂漫、不谙世事”的绝世白莲花，而不是剧本里原本那个心机深沉的腹黑女。
林知意试图讲道理，委婉地建议这样改动会让人物逻辑崩坏。结果对方经纪人一个电话打到制片人那里，指责林编剧“不懂市场，固执己见”。
于是，半小时前，她收到了解约通知，以及一笔微薄的、象征性的“辛苦费”。
屋漏偏逢连夜雨。手机震动，是医院护工张阿姨发来的微信：“林小姐，医生说明天最好能把下一阶段的费用交上，你看……”
后面的话没说完，但林知意懂。她看着银行卡里仅剩的五位数存款，深吸一口气，压下鼻尖的酸意。
“好的，张阿姨，我明天上午一定过去缴清。麻烦您照顾好我妈。”
回复完信息，她瘫坐在椅子上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窗外是城市的霓虹，璀璨夺目，却照不进她这间月租三千五的斗室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力的绝望。
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重的现实压垮时，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打了进来。
“您好，请问是林知意小姐吗？”电话那头的男声冷静、专业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。
“我是，您哪位？”
“这里是寰宇集团总裁办公室。我姓陈，是顾淮深先生的特别助理。”对方语速平稳，“顾先生对您之前发表在‘影艺杂谈’论坛上，关于《浮光》项目资本运作的那篇分析文章很感兴趣，希望有机会能与您面谈一次。”
林知意愣住了。《浮光》是去年一部现象级烂片，她当时纯粹是出于业内人士的愤怒，用匿名ID写了一篇长文，犀利地剖析了其背后资本短视、强行植入、干预创作导致项目失败的真相。那篇文章在小范围内引起过一阵讨论，但她很快忘了这事。
寰宇集团？顾淮深？
那个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，掌控着半个娱乐圈命脉，年轻却已权势滔天的男人？
他找她做什么？而且，他怎么知道那是她写的？
“林小姐？”陈助理的声音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。
“我在。请问……顾先生想谈什么？”她保持警惕。
“关于一项可能的合作。顾先生明早九点有空，地点在寰宇大厦顶楼办公室。方便的话，我稍后将地址和时间发送到您手机。”语气是询问句，但传递的信息却是不容拒绝的肯定句。
林知意的心跳莫名加速。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，这通电话，可能会改变她眼下这潭死水般的生活。尽管前方可能是深渊，也可能是陷阱，但对她而言，似乎已经没有更坏的选择了。
“……好的，我会准时到。”
挂了电话，林知意走到窗边，看着楼下如织的车流。夜色深沉，但某些人的世界，似乎永远没有黑夜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