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诺又从梦中惊醒了。
浑身冷汗，心脏狂跳，失重感还残留在身体里，几乎要将她撕裂。
又是那个梦。
每晚，准时准点，她都会被迫站在万丈悬崖上，然后纵身一跃。
一次又一次。
永无止境的蹦极。
医生说，这是三年前那场意外留下的心理创伤。
可言诺觉得，不止是这样。
她颤抖着手，打开床头灯。
光线照亮了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插画。
画的中央，是一个从云端坠落的、模糊的男性背影。
画的右下角，不知何时，多了一行猩红的字迹。
“别怕，我会接住你。”
1.
“言小姐，你的情况，还是没有好转吗？”
心理诊所里，王医生看着病例，眉头紧锁。
言诺坐在他对面，脸色苍白。
“没有。”她声音沙哑，“还是那个梦。”
“失重感，濒死感，坠落……”王医生重复着关键词，“这都是典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（PTSD）表现。三年前那场车祸，虽然你身体恢复得很好，但心理上的创伤，需要时间。”
又是这套说辞。
言诺垂下眼，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。
她没告诉医生，最近，情况变得更糟了。
她开始在清醒的时候，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。
比如昨天画稿上的血字。
等她尖叫着找来室友，血字又消失了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室友小米只当她压力太大，出现了幻觉。
“言小姐？”
王医生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。
“我建议，你还是考虑一下住院治疗。封闭式的环境，配合药物，也许效果会更好。”
“我再考虑一下吧。”
言诺起身，礼貌地告辞。
她不想住院。
她不想被当成一个精神病人。
走出诊所，外面阳光正好，刺得她眼睛发酸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小米发来的微信。
【诺诺！救命！甲方又提新要求了！说我们上次画的‘天使’主题插画不够有冲击力，想要……想要点‘堕天使’的感觉！】
【稿费加倍！】
言诺看着“堕天使”三个字，心脏没来由地一抽。
从云端坠落……
这不就是她的梦吗？
她深吸一口气，回复：【知道了，我回去改。】
回到合租的公寓，小米正对着电脑抓狂。
“诺诺你可回来了！你看这个甲方，简直是魔鬼！”
言诺走到自己的画架前，看着那幅已经画了一半的《云端天使》。
画面上，一个长着洁白羽翼的天使，正悲悯地俯瞰人间。
很美，但确实……缺少了点什么。
“堕落……吗？”
她喃喃自语，拿起画笔。
不知为何，当她想画“坠落”时，脑海里那个纠缠了她三年的噩梦，反而变得清晰起来。
那个模糊的、从悬崖上坠落的背影。
这一次，她似乎看清了。
那是一个男人。
穿着黑色的风衣，身形孤寂，决绝地，投入无尽的深渊。
他的背影里，带着一种……难以言说的悲伤。
言诺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体，画笔在画布上疯狂舞动。
她没有画折断的翅 ઉх,羽翼和狰狞的表情。
她只画了他坠落的瞬间。
漫天的羽毛，如雪般飘落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