刀身如一泓秋水,寒光凛冽,映出了我狼狈不堪的脸。
脸上满是污秽,眼神却不再是绝望和死寂。
而是燃起了两簇火。
复仇的火。
我看着刀身上自己的倒影,一字一句地开口,声音嘶哑,却无比坚定。
「凤冠太重,压弯了我的脊梁。」
「从今天起,我只信我手里的刀。」
祖父。
孙女,悟了。
4
霜月宫的日子,从此只剩下两件事。
生,与死。
每日清晨,破碗里的稀粥会被准时送来。那是活下去的食粮。
其余的时间,都属于刀。
我将祖父的血书和刀谱贴身藏好。
白日,我躲在殿内最阴暗的角落,一遍遍地研读刀谱。
夜深人静时,我便在狭小的空间里,开始练刀。
《裂云刀谱》共三式。
第一式,破风。
刀谱上说,此式讲究一个“快”字。快到极致,风亦可破。是近身格杀的无上法门。
听起来简单,做起来却难如登天。
我的身体,被“贤后”的身份禁锢了整整二十年。
学的是插花点茶,行的是莲步轻移,连笑,都不能露出超过八颗牙齿。
如今,这副娇生惯养的躯壳,要拿起屠戮的刀。
何其可笑。
第一次握刀,我的手抖得厉害。
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无力。
刀谱上的第一个动作,是出刀。
我模仿着图谱上的姿势,手腕发力,向前一刺。
短刀脱手飞出,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我的手臂酸麻,像是不属于自己。
我捡起刀,再试。
脱手,掉落。
再试。
一次,两次,一百次。
汗水湿透了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烂衣衫,黏在身上,又冷又痒。
手心被粗糙的刀柄磨出了血泡,血泡破了,又磨出新的。
十指连心,钻心的疼。
我却感觉不到。
或者说,我刻意忽略了这种疼痛。
比起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,这点皮肉之苦,算得了什么?
夜晚的冷宫,风声鹤唳。
我赤着脚,在冰冷的石板上,一遍遍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。
出刀,收刀。
刺,劈,撩,斩。
我的脑海里,不再有萧玄策虚伪的笑脸,不再有柳书意得意的嘴脸。
只有刀。
只有刀锋划破空气时,那细微的“咻咻”声。
我开始能抓住刀了。
我开始能让刀尖指向我想指向的地方了。
但,还是太慢。
像老妇人挥舞烧火棍。
「快,还要更快!」
我对自己说。
我闭上眼睛,感受着风的流动。
感受着每一次肌肉的发力,每一次骨骼的转动。
我将自己想象成一头饿狼,而我的敌人,就在眼前。
萧玄策。
柳书意。
那些将我踩入泥潭的人。
恨意,是最好的催化剂。
“咻——”
这一次,刀锋破空的声音,变得尖锐而短促。
我猛地睁开眼。
眼前一根支棱起来的木刺,被我齐齐斩断。
切口平滑如镜。
我做到了。
破风。
我看着手中的刀,刀身在月光下泛着森然的冷光。
我喘着粗气,胸口剧烈起伏。
这不是结束。
这只是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