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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毒水的味道直冲脑门。
我的眼皮像粘了胶水,费力睁开一条缝。视线里是斑驳泛黄的天花板,和一盏没有灯罩的钨丝灯泡。
身体很沉,肚子坠得厉害。
“建军,你快点签啊!磨蹭啥?一个丫头片子,有啥好犹豫的!”
门外传来一道尖锐刻薄的女声,是婆婆王淑芬。
“妈,穗子她……”男人迟疑的声音很熟悉,是我的丈夫高建军。
“她啥她?她一个不下蛋的母鸡,好不容易怀上了还是个赔钱货!听我的,流了,养好身子再生个大胖小子!”
脚步声在门口停下,笔尖划在纸上的“沙沙”声,像一把钝刀子,一刀一刀割在我的心上。
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到头顶。
我想起来了,我重生了。回到了1982年,回到了因为B超查出是女孩,被婆家和丈夫联手送来卫生院强制引产的这一天。
前世的我,就是在这个冰冷的手术台上,失去了我的第一个孩子,也因为大出血和感染,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。
后来我离了婚,南下打拼,拼出亿万身家,成了母婴用品界的女王。可午夜梦回,我永远记得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儿,和我空荡荡的子宫。
那是刻在我骨血里,一辈子的痛。
冰冷的金属器械碰到了我的腿。
“动啥动?老实点!”一个护士粗声粗气地呵斥,手上毫不留情地将我的腿按回原位。
我猛地转头,看见那人手里正举着一根长长的针管,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。
引产针!
我的心脏骤然紧缩,几乎停止跳动。
不!
这一世,我绝不会让悲剧重演!我的女儿,谁也别想动!
“建军!协议签好了没?医生等着呢!”王淑芬在外面不耐烦地催促。
“好了,妈,好了。”高建军懦弱的声音传来。
他签了。
他亲手签下了杀死自己亲生女儿的同意书。
那一瞬间,我心底最后一丝对这个男人的幻想,彻底灰飞烟灭。
护士拿着针管一步步逼近,眼神麻木,仿佛她要扎穿的不是一个孕妇的肚皮,而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皮囊。
求饶吗?哭喊吗?
没用的。前世的我,嗓子都哭哑了,膝盖都跪碎了,换来的只是他们更冷漠的对待。
我的视线疯狂扫视着这个简陋的手术室。
一张铁床,一个放着器械的托盘,还有一个……床边的搪瓷便盆。
就是它了!
在护士弯腰,准备将针头刺入我腹部的那一刹那,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,猛地挣脱了压制。
我抄起床边的搪瓷便盆,用尽全身的力气,狠狠砸向了身后那扇紧闭的木窗!
“哗啦——!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。
玻璃碎片混着木屑四下飞溅,冰冷的风瞬间灌了进来。
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。
我没有片刻犹豫,不顾碎玻璃划破手臂的刺痛,对着窗外院子里来往的人群,用尽毕生最大的声音嘶吼——
“救命啊!红旗县卫生院非法鉴定胎儿性别,要强行给我引产杀人!”
声音凄厉,如同杜鹃泣血,瞬间穿透了整个卫生院的上空。
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,“唰”地一下,全都聚焦到了这扇破碎的窗户上。